第30章 第三十章
抬起头，莱恩的眼睛一片清明。
他站起身，倒了杯温热的水过来，单手将她扶起，另一只手端着杯子想要喂她，却被下意识地避开。
眸光黯淡了一瞬，他乖乖地将杯子递了过去。
抬起杯子喝了几口水，等到口腔里的味道被冲洗干净，顾柚平静道：“你想做什么？”
莱恩看着她毫无感情的神色，心中一突，他想象过千万种她醒来后的样子，愤怒、失望，甚至是仇恨，唯独没想到现在这个样子。
就好像，他们只是陌生人。
不带一点感情。
他有些着急，却又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抬起脸看着她，声音喑哑委屈：“我只是想和您在一起。”
“哪怕我死了也没关系吗？”
女人的声音平淡到没有一丝起伏，似乎只是在诉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实，但对面的少年却猛地怔住了。
莱恩眼睛都要红了，他将人一把揽进怀里，水杯滚落下来，打湿了被子，也打湿了他们的衣服。
“不要。”
“对不起。”
“我错了。”
“不要吓我。”
顾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平静。
“让我离开。”
明明为了任务可以忍受的，哪怕是稍微服个软，莱恩都会放她去完成任务。
她了解他对她的渴望与疯狂。
但她就是没办法欺骗自己。
“我不允许！”
少年抬起头，直直地望向她，声音如梦如幻，藏着几分低哑：“您会留下来。”
顾柚目光渐渐有些混沌，直到彻底变成一片呆滞。
少年凑过去，吻了吻她湿润的唇，冰凉的水珠划过肌肤，从她唇角擦过。
是莱恩的眼泪。
这个冬天格外漫长，也格外寒冷，但这些都与花城无关，它一年四季都是温暖如春，芳香四溢的。
顾柚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下午了。
莱恩正在给她喂饭，嘴巴里还残留着鱼汤的鲜美滋味，下一块已经剔干净鱼刺的白肉就被送到了她的嘴巴前。
顾柚张开嘴吃进去，就看到少年正呆怔地看着她。
反应过来之后，莱恩整个人都无措起来。
慌张、不安，甚至还带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绝望。
少年的身上充斥着这样的情绪。
顾柚有些烦躁。
明明是她处于弱势，对方表现得像是自己绑架了他。
“我只是想回去看看市长死了没有。”
最终，她还是压下了所有的情绪，平静解释。
莱恩睫毛颤动了一下，轻声道：“我和您一起回去。”
顾柚随意应了一声，端起杯子，忽然又顿住。
鲜红的液体随着晃动泛出不详的色泽，她有些嫌弃，还是闭着眼睛一口喝了下去。
吃完饭，两个人坐上马车，重新踏上回城的旅途。
一切似乎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莱恩坐在马车外，这次他身边没有一个穿着马裤的人陪在一旁，只是机械地挥动着马鞭。
他说不上来自己有没有后悔以这种决绝的方式留下顾柚，只觉得心中有种空荡荡的失落。
是忍受若即若离的感情，还是彻底撕开一切，露出森冷的事实，他心中早有答案，却无法忍受后者带来的痛苦。
他看得出她在意他，但这份在意却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她有比他更重要的事情。
只这一点，就让他辗转反侧，患得患失。
太阳快要下山，鲜艳明耀的晚霞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深重的阴影。
天快黑了。
距离任务结束还有一个小时，玩家们聚在一起，小心地把代表几个嫌疑人的纸张铺开，一一进行排除。
公爵，有作案条件和动机，无证据。
罗斯夫人，有作案条件和动机，有证据（市长府搜出来的半瓶“鲜血”，含有市长所中的第二种毒素）。
莱恩，有作案条件和动机，无证据。
菲寇小姐，有作案条件和动机，无证据。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但玩家们还有最后一个迷惑的点，罗斯夫人杀了市长可以理解，是为了维护情人，但为什么要动其他贵族？
系统的判定方式中，“谁”杀了市长，这个“谁”一定要是背后主谋，如果罗斯夫人只是一个工具人，系统就会判定为错误。
“雪羽族是公爵送给罗斯夫人的，市长也是因为公爵送人这个原因，开始频繁进入罗斯庄园。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死亡。”小贵族玩家语气带些烦躁。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杀了这么多人，到底是公爵指使，还是罗斯夫人自发的行为？
这么多起案件，真的都是罗斯夫人的手笔吗？
至于莱恩，他的自主权实在太小，他们对他的怀疑目前是最低的。
猜测已经有了定论，倒计时的数字渐渐变小，一切似乎快要尘埃落定。
就在倒计时归于零的刹那，正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顾柚，终于听到了熟悉的系统音。
【npc任务——杀死市长，已完成。】
【脱离世界倒计时——】
顾柚听着车轮滚动的声音，慢慢闭上了眼。
“答案错误——”
系统冰冷的声音顿时让拉伊特愣了一下，他也遇到了单选变多选的情况，本来他们就有两个怀疑对象，在系统给的第二次答题机会中，他毫不犹豫地加上了公爵的名字，结果又错了？
“任务惩罚：清空所有积分，驱出世界。”
系统话音落下的同时，拉伊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待客厅的桌子上，四杯红茶还冒着热气，房间里却已经空无一人。
莱恩坐在马车外，目光随意地落在前方的雪地上，大脑却是一片混沌。
忽然，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他连马都没来得及喝停，就掀开了车帘。
他的夫人正闭目靠在那里，似乎睡着了一般。
“夫人？”
没有回答，女人安静得如同一片雪花。
莱恩几乎是颤抖着扑进了马车。
停止的呼吸，消失的跳动声，无一不在述说着某个残忍的真相。
他呆住了。
冰凉的手指抚上眼睛，他将他的月亮拢进怀中，深深地沉默下来。
天色渐渐变暗，无人看管的马车向着前方呼啸而去，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顾柚恢复了意识，她从疗养仓坐了起来。
机械的系统音随之响起：“恭喜您通过升级试炼，升为b级npc，开启社区功能，是否现在进入？”
社区功能？
顾柚想了想，拒绝了系统的提议。
她走出去，与纯白的房间不同，外面的世界幽静缤纷，远远望去，树木成荫，花木成畦。
她漫步于其中，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在离开上个世界之前，她是愤怒的，不然也不会不告而别。
那个少年，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没有人可以掌控她。
但到底还是有些难过，她并非没有感情，所以最后才会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不过，现在都过去了，她的目标始终不曾改变，攒够足够的天数，拥有真正的自由。
又在花园待了一会儿，她转身回到了疗养仓，选择了进入社区。
入目就是一个巨大的光屏，社区分为三个板块，任务区、npc区和玩家区。
她怔了一下，没想到玩家们跟她居然是依托于同一个系统的。
不过玩家板块是灰色的，应该是玩家身份才能点开，她有些遗憾，选择点开了npc区。
npc区帖子寥寥无几，只有几条打卡贴，还多半无疾而终。
她选了一个贴子打开，楼主的id是三十九，应该是已经退休了的三十九号流动npc留下的帖子。
帖子记录了她从e级升到了a级的时间、任务等级和奖励，倒是没有什么具体的任务内容，她猜测这可能是被禁止泄露的。
顺着楼层数了数，对方获得了两百年的生命。
最后一层楼，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再见。
她选择了退休。
再点开其他帖子，却是没有她的速度快，所有楼主和三十九号一样都是从e级慢慢升上来的，但他们最高等级不过是b级，奖励加在一起还不到一百年，与三十九号差了一百多年。
而她似乎一开始就是“c”级，比其他人的起始点多了两个等级。
原本她也想记录一下的，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放弃，太过与众不同可不是什么好事。
匆匆翻过npc专区，她点开了任务区。
眼前一下子涌出许多内容，她扫视下来，发现都是符合她等级的任务，奖励不等，但都比c等级任务奖励丰富就是了。
忽然，原本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板块掠过一条滚动信息。
“任务：解决地缚灵。奖励：10000天。”
奖励比c级任务多了一百倍。
她狠狠地心动了，几乎是瞬间抢下了任务。
任务卡顿了好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化作一串字符涌进了她的脑子，关于任务的一切自动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一目十行地看完，她躺在疗养仓里，下达了进入任务世界的指令。
下一秒，她就失去了意识。
疗养仓外的世界瞬间化为一片虚无，雪白柔软的云朵托着它，空气里一片安静。
许久，空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一道流光钻入她的疗养仓，很快消失不见，一切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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