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处置
此为防盗章 宁海压低了声音, 既轻柔,又舒缓, 竭力不使人觉得突兀:“您可有吩咐?”
寝殿内的锦帐无波无澜, 久久没有声响,然而他一动不动,只保持着那个谦卑的姿势, 静默的等候。
如此过了许久,才有声音传出。
圣上语气中有些许难以捉摸的喟叹, 细细去听, 却似是错觉。
宁海跪在地上, 凝神去听, 也只听到了短短一句。
“……方才,”圣上顿了顿, 说:“朕好像……做了个梦。”
宁海两手贴在绚丽而温软的织锦地毯上, 却还是凉凉的生了汗意,湿腻腻的,像是捏了条冰冷的蛇。
舌头在口中动了几动, 他轻声道:“圣上九五之尊, 既然得梦,必然是天赐吉兆,泽被万民……”
他专捡好话说,唯恐哪里冒犯, 正战战兢兢, 圣上却笑了。
“不, ”他语气低沉,似是追忆:“与苍生无关,与天下也无关。”
“朕梦见……”
他忽然顿了一下。
接下来的那句话,自语一般,他说的极轻极轻,仿佛是一触即碎的梦境,唯恐受到惊扰。
宁海将神思全部集中,终究也不曾听清。
他不觉得好奇,也不想去探寻。
含元殿的奴才,只是不会说话的物件,恭敬而沉默,从不会多嘴。
“罢了,虚妄之事,哪里做得准呢。”
寂寂许久,圣上终于道:“退下吧。”
短短片刻功夫,宁海额上竟生了冷汗,低垂下头,应声:“是。”便悄无声息的退下去。
手指方才触到内殿的门,圣上却叫住了他:“等等。”
他语气沉静,缓缓问:“宫中的内侍宫人,还有多少?”
一句话入耳,宁海额上的冷汗便倏然落下。
牙齿抖了几下,他听见自己语气恭顺的答:“回圣上,还有十之三四。”
圣上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再选一批便是。”
这句话似乎在昭示着什么,又似乎是他想多了,宁海声音恭和,应道:“奴才明白。”
锦帐内不再有声音,大概是歇下了。
宁海候了片刻,未曾再听到吩咐,施礼之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时候,出极轻的声响,伴着含元殿外依旧不曾停歇的风声,似乎别有一种凄凉。
这样凉的夜里,圣上却笑了,疲惫中暗生几分难言的希冀。
“试一试总归是好的,”望着不远处灯光的那抹晕黄,他自语道:“万一,那是真的呢。”
锦书低着头,谦和而恭敬,圣上便只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声音依旧低低的,语气却很坚定,毫无动摇之意:“奴婢知道。”
圣上顿了顿,又问:“不后悔?”
锦书抬起头,认真道:“不后悔。”
话说到了这里,她又不傻,自然明白圣上的意思。
天子至尊,对她说这样绵绵的、近乎情人间的低语,她不可能毫无触动的。
可是她不愿意。
她不过是小官之女,出身平平,除去一张出众的面孔之外,自觉没有什么能吸引人的地方。
可是圣上呢?
他是偌大帝国的主宰者,是口含天宪的君主,天下都任他予取予求,区区美人,难道见得会少吗?
锦书有自知之明,并不觉得他对自己是真心实意。
他只是见多了主动攀附过去的女人,见多了谄媚讨好的女人,所以对于那些感觉到厌倦而已。
当他偶然间,见到一个待他谦恭却不甚热切的女人时,却提起了兴趣。
那并不是真情,也没有实意,只是单纯的、男人对女人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等到手之后,玩上一阵,她便会被抛之脑后,忘到九霄云外去。
或许会有几日荣宠,或许会有几日光耀。
可那之后,无论是她,亦或是姚家,都没有办法应对来自于后妃之间的报复与仇视。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两个弟弟,还有待她至亲的舅舅和外祖母,她不敢去赌帝王虚无缥缈的心意会持续多久。
那真的太愚蠢了。
唯一能够叫她庆幸的是,圣上态度并不强硬,天子至尊的胸襟也宽阔,甚至于,他给了她自己选择的机会。
锦书不会答允,也不能答允。
圣上是聪明人,会明白她的意思的。
——事实上,她猜的一点儿都没错。
圣上目光深深,在她面上注目许久,终于合上眼。
“罢了,”他低声道:“你不愿意,朕非要强求,也没意思。”
锦书心底松一口气,正色向他屈膝:“奴婢谢过圣上。”
“回去歇着吧,”圣上声音似乎并无异状,也只有宁海借助角度的便利,才瞥见他隐约收紧的下颌:“是朕唐突,吓到你了。”
短短片刻功夫,锦书一颗心却在嗓子眼儿走了几个来回,听得圣上这样说,也不推脱,再次屈膝示礼,退了出去。
她与他之间,隔着身份的无形鸿沟,从头到尾,能够决定一切的人,也都不是她。
圣上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想一想如何安置她。
锦书说话利落,行事也不拖泥带水,告退之后,便转身离去,一丝痕迹也未曾留下。
她走了,圣上却依旧坐在原地,面色淡淡,目光却沉了下去。
宁海看出他心绪不佳,却也不敢贸然开口,暗地里却不免有些悔意。
——方才圣上一开口,他就应该借故出去的。
到了这会儿,殿内只有他们二人,气氛委实称不上是和美,当真窘然。
只是到了这会儿,他自己也有点儿摸不清了。
要说圣上对锦书没意思,那他肯定是不信的,可若说是有意,难道就这样轻飘飘的放过去了?
按照宁海对圣上的了解,他可不是会轻易言弃的人。
这二人之间,还有的磨呢。
锦书头脑中还有些昏,直到瘫倒在自己房间里的床榻上,才算是有了几分真实感。
她面上淡然,心底却也惊惶,只是被她很好的掩饰住罢了。
即使圣上气度斐然,不会同她计较,却也是大周君主,至高天子,轻轻吹一口气,便能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是不怕的。
好在,就现下的情状来看,大概是结束了。
说来也是滑稽,绿仪千辛万苦求不到的东西,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送到她面前来了。
偏生,她还要不得。
摇摇头,锦书苦笑一声,躺在塌上,合上了眼睛。
虽然并没有做什么繁重的工作,可她心里,却是累极了,委实应该好生歇一歇了。
等到第二日清晨,锦书进含元殿之后,圣上待她便如同往常一般,全然看不出昨日的异样,似乎是打算叫她继续留在这里。
这或多或少的,叫锦书有些讶异。
——她还以为,圣上不愿再见自己,会将她远远的打掉。
好在,这样也还不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锦书也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直到十月初六这日,圣上在麟德殿广宴群臣,大醉而归,才在风平浪静之中隐约荡起汹涌的波浪。
晨间时,宁海便早早吩咐,圣上会回去的晚些,叫含元殿的一众内侍早些散了,无需久留。
是以这日晚间,锦书眼见外边渐渐暗了下来,便往内殿去依次关窗,预备离去。
还差东侧的几扇窗未曾合上时,便听圣上声音有些模糊的近了,带着浅浅的醉意与疲倦。
“河东道匪患已久,总不得根治,明日叫梁珂往含元殿来,朕亲自问他。”
宁海低低的应了声“是”,随即便是靠近的脚步声,锦书不好再不做声,徒惹误会,将面前那扇窗合上,便迎上前去施礼。
圣上果真有些醉了,被宁海搀扶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外边天有些阴,怕是会下雨,”锦书答道:“奴婢将窗户关上,再行离去。”
内殿的窗户关了大半,东侧的几扇却还开着,圣上轻轻“唔”了一声,便拂开宁海手臂,自己过去看了一看,醺然道:“果真如此。”
他半靠在窗前,回身问她:“带伞了吗?”
许是宴席上饮过酒,此时相距不远的缘故,锦书站在他面前,闻见他身上的酒香,淡淡的,并不刺鼻。
“不曾带,”她道:“天色虽阴沉,却也还未降雨,奴婢住处离这里近,不碍事的。”
“朕觉得不好,”圣上语气淡淡,挺直腰身,到她面前去,低声道:“若是途中降雨,又该如何?”
锦书被他面上醺然惹得一惊,下意识的低垂眼睑:“左右也离得近,不碍事的。”
圣上低头看她,道:“你淋了雨,便会生病,朕要心疼的。”
锦书被他说得眼睫一颤,不易察觉的后退几分,轻轻叫了一句:“圣上。”
她说:“您喝醉了。”
“并没有。”圣上看着她,缓缓答道。
“——朕清醒的很。”
这句话里面,似乎带着一点似有似无的意味,像是带着毒的香气,馥郁之中,潜藏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锦书心头像是绷紧的琴弦,一丝缝隙也无,顿了一顿,才轻轻叫了一声“圣上” 。
她往后退了一步,勉强遮掩住自己眼底的慌乱:“奴婢为您取碗醒酒汤。”
圣上久久不语,只静静的看她许久,伴着满室的奇异氛围,仿佛连时间都凝滞了一般。
明明是深秋的晚间,呼啸的风声都透着凉,锦书却觉得自己背上浅浅的生了汗。
眼见他不曾应声,便屈膝施礼,先行退下。
圣上看着她,眉眼低敛,忽的一笑。
锦书被他笑的心头一颤,暗生惊疑,不着痕迹的想要后退,圣上却伸手勾住她腰带,手臂用力,将她拦腰抱起,径直去往内殿。
锦书猝不及防的离了地,嘴唇颤动,险些吐出一声惊呼。
圣上的手掌很热,胸膛也很热,也不看她神色,大步进了内殿,将她扔到床榻上。
“退下。”他头也没回,淡淡的吩咐内殿帷幔外,面面相觑的几个内侍。
那几人对视一眼,暗自皆有些心惊,宁海不动声色的上前几步,悄无声息的将帷幔放下,以目光示意他们噤声,随即一道退下。
内殿的窗扇关了大半,尚且有几扇在夜色中半开,秋风飒飒,随窗潜入。
退出内殿的前一瞬,宁海回望时,便只见内里灯架上晕黄而醺暖的微光,以及晚风中缱绻而轻缓的帷幔。
——当真温柔。
锦书落在床上,一颗心也随之落地,却是摔得稀碎。
她有心躲避,圣上也曾有心成全,到最后,居然还是到了这地步。
短暂的慌乱过后,冷静的思绪开始占据主导,她深吸一口气,扶着床柱坐起身,平视站在她面前的圣上。
“您说过的,”锦书语气轻缓而暗含拒绝:“我不愿意,便不会……”
她微妙的停住,看着圣上,等待他的回答。
“可是,”圣上看着她,道:“朕后悔了。”
一句话说完,他再不不言语,只是伸手解了外袍,上了塌,俯身吻了上去。
许是饮过酒的缘故,圣上的唇齿间有清冽的酒香气,混杂了男子身上的木香,爽朗而清新。
锦书被他按住肩,身体贴在一起时,深深嗅了一下,竟觉得有些晕头转向,似乎与他一道醉了似的。
当男女之间的缱绻中止,彼此之间气喘吁吁时,她才听他伏在自己耳畔,低低的问:“为什么不愿意?”
锦书心性敏慧,随即便明白过来,圣上是问,她为什么不愿侍君。
身体的亲近与唇齿间的缠绵,迅而有效的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舒缓了身份带来的那道鸿沟。
锦书半伏在他怀里,同样低声的答:“世间的许多事,本就是没有为什么的。”
圣上听得默然,顿了一会儿,才带着酒气,重新问她:“你觉得,朕的心意只是镜花水月,靠不住的,是吗?”
许是酒意使然,他问的如此直接,锦书初时一怔,随即便笑了。
“是。”她这样答。
“世间男女的情爱,本就是十分虚妄,愚不可及的东西。”
锦书也不遮掩,目光毫无躲闪的看着枕侧的圣上,缓缓道:“它看不见,摸不着,来的莫名其妙,腐朽的莫名其妙,奴婢不信这个。”
圣上看着她,再度默然片刻,方才问道:“即使是朕说的,你也不信,是吗?”
“那日在前殿,圣上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当真是极美的情话。”
“奴婢相信,那一刻,圣上是真心实意的。”
“可那又能怎样呢,”锦书笑意中有些微苍凉:“这样的心意,只是一闪而逝,若说天长地久,奴婢是不信的。”
圣上大概是真的醉了,她说的这样放肆,他也不曾动气。
他只是一哂,不知是在笑自己,又或是在笑她。
锦书既不辩解,也不言语,只看着他笑。
如此过了一会儿,圣上才轻叹一句:“为什么不骗骗朕,说几句好听的?”
“圣上睿智,”锦书唇边笑意淡淡:“奴婢若是自作聪明,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实言,得个清名。”
圣上低低的笑了,埋头在她肩窝,低声道:“当真灵透。”
这一句话说完,他也不等锦书言语,便继续问:“那日朕问你时,你便一分一毫也不动心吗?”
“奴婢只身入宫,身无长物,唯一不是那么廉价的,便只有自己能够坚守住的本心了。”
锦书莞尔:“再则,圣上那话,还不知同多少人说过,奴婢若是为此动心,未免也看不起自己。”
她动作轻柔的推开圣上,在塌上坐起身:“奴婢出身微末,不敢奢望宫中荣华,只求在宫中平安度日,再过几年,返家罢了。”
“女人的身体不过是外物,”锦书伸手解开衣带,晕黄灯光下的双肩似是玉兰,更显美人皎皎:“圣上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圣上躺在塌上,目光沉然,只望着她秋水一般静美却不乏坚韧的眼睛。
她也不闪躲,散着满头青丝,静静回望他。
片刻之后,居然是圣上先低头了。
“今日是朕孟浪,”他坐起身,拿外袍将她裹住,轻柔的搂到怀里,一道躺下了:“睡吧。”
锦书伏在他怀里,语气温柔:“好。”
美人在怀,温香软玉,圣上心中却没有什么旖旎艳思。
他这一生,有过很多女人。
明艳的,秀美的,温婉的,俏丽的,形形色色。
曾经他也以为,这就是世间男子所能得到的至高美色,无边春意。
到这一刻他才觉得,当你揽住她,却生不出什么欲念时,方是真正缱绻的情意。
圣上低低的笑了一声,道:“朕忽然忆起四个字来。”
锦书合着眼,问:“什么?”
圣上道:“——明月入怀。”
锦书微微一笑:“圣上谬赞,奴婢当不起的。”
她开口推拒了,圣上也未曾多言,顿了一会儿,等到锦书以为他已经睡下的时候,他才道:“其实……没有。”
锦书听得不明就里:“什么?”
似乎有些不好开口,揽住她腰身的手臂紧了紧,圣上才在她耳边,低声道:“那样的话,除了你……朕从未同别人说过。”
锦书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他回答的是之间自己说的那句,“这样的话,圣上也不知同多少人说过”。
大概是夜色太深了,人心也太寂寥了,锦书居然在其中,听出几分情意来。
心头闪过些微的柔软,她合着眼,低低的应了声“是”。
她答得淡然,似乎只是耳边吹过一阵风,浑然不曾往心里记。
圣上看着她闭合的眼眸,久久不曾做声,一直到夜色渐深,锦书气息稳了之后,才低头在她唇上一吻。
很轻很轻,像是蝴蝶展翅一般的轻柔。
眉宇间添了缱绻,他声音低不可闻,像是对心爱女子的保证。
“——真的没有。”
毕竟是天子近旁,诸事并不繁重,她只做好自己奉茶宫人的本分,便再无其他。
顶多,也就是帮着整理前殿的奏疏,不时开窗透气,选几枝花往内殿的琉璃尊中去,颇为清闲。
七夕那夜的微风与落花齐齐渐远,似乎只是她做的一场梦,如今梦醒了,一切成空,除去一丝若有若无的思绪,什么也不曾留下。
锦书入宫之后,便一直守在药房里,素来少与人打交道,也不去探听宫中私隐,对于圣上唯一的印象,便是此前那场宫变中的杀伐决断,以及……
七夕那夜,落在她脚踝上温热的手掌和耳边的絮语绵绵。
也是到了含元殿之后,她才渐渐知晓,圣上是不喜欢说话的。
一日之间,除去偶然间问几句政事,他几乎再无言语。
锦书不愿叫自己再想起那夜的事,只谨言慎微,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但真正在含元殿待了一月之后,她所担忧的事情,并没有生过。
圣上每日只是在前殿翻阅奏疏,得空便去紫宸殿,同几位臣工言谈,偶然间她过去奉茶,茶盏轻轻放到他手边,他也依旧低头翻看案上的奏疏,神情专注,一丝不乱。
既没有同她说话,也没有多看她一眼,似乎她与其余人并无区别。
她不知为何,却也无心去猜,只觉舒一口气,暗自宽心。
踮起脚也捉不住的东西,就不该去奢望,她不是没志气,只是有自知之明。
按部就班的恪尽职守,不多说,也不多看,等日子到了,便出宫去,这样就很好。
绿仪资历比她老,年纪也长几岁,只是相貌逊色几分,在此之前,含元殿内只她一个宫人侍奉,见总管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来,不由自主的便生出几分敌意,等过一月,见锦书只埋头做事,并无他意,态度倒是转好许多。
锦书心知她是何意,却也不曾解释,绿仪待她客气,便轻轻应下来,话里带刺,久笑着含糊过去,不往心里记便是了。
她在含元殿待了一月,从七月一直到了八月,炎热散去,天气也渐渐转凉。
八月初三这晚,刮了一夜的风,第二日锦书便穿了略显厚重的秋衣,等到了含元殿内,见到绿仪时,不由微吃一惊。
外面这样冷,她却只穿件单衣,黛色的腰带将纤腰束起,更显得窈窕如柳,面貌虽不是绝丽,身姿却极婀娜。
绿仪瞧见她眼底的讶异,面上有些不自然:“锦书,你来了。”
“是呀,”锦书道:“今日起得晚,人也惫懒,叫姐姐久等了。”
她生的美,人也纤纤,虽穿厚些,却也不显臃肿,衬着明眸皓齿,莞尔一笑时,叫人不觉自惭形秽。
绿仪不自觉的抚了抚鬓上簪的月季,道:“你先进来歇歇,整理仪容,免得入殿冒失,这一次,还是我先过去吧。”
锦书在那枝沾着晨露的月季上一扫而过,点头应道:“好。”
绿仪虽生出这心思来,却也于她无关,可说到底,她并不觉得绿仪能得偿所愿。
绿仪在含元殿不是待了一日两日,倘若当真有这个资质,早就成事了,何需等到今日,才开始有意无意的暗示。
锦书对于圣上不甚了解,却也知他处决徐氏一脉时的冷血刚决,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往眼里揉沙子。
再说,还有宁海总管在呢。
锦书猜的并没有错,绿仪只是表露出这么一点儿意头,还不等进前殿的门,便被宁海总管骂了,没过多久,就抹着眼泪回到偏殿。
遇上这种事情,她安慰也不是,嘲讽更不行,索性借着更衣之便,避了出去,此前,绿仪连前殿的门都没进就被赶回来了,便由她先去奉茶。
她进去的时候,圣上正坐在书案前,听见有人靠近,也未曾抬头,只低头看着案上奏疏,大抵是遇上了烦心事,面色沉然,微微蹙眉。
锦书端着茶盏,一步步走的安稳,屈膝行了礼,伸手将茶盏放到圣上手边,见他未曾吩咐,便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边,侍立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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