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雪山脚，冰湖边

云和镇就像是老天爷最宠爱的孩子，山浅土深，阳光雨水皆充足，栽瓜果则硕满压枝，种谷物则饱满喜人。一条清冽甘甜异常的河蜿蜒盘曲，供世代生活在此的子民尽情汲取，因此也就被作汲水。&1t;/p>

        好酒须好水，加之丰饶的作物，云和镇便成了闻名的酒酿之乡。酒家遍地，酒香入云，远近驰名已不足以形容云和镇之酒。曾有善于钻营的官吏以一斗云和美酒贿赂上司，换取凉州刺史，留下斗酒博凉州的传说。&1t;/p>

        云和镇也被誉为天下第七十三洞天福地的醉仙福地。镇民人人好酒，自称三岁杯，七岁斗。无论男女老少皆以饮酒为荣，饮茶为耻，即便外出劳作也只以淡酒解渴。&1t;/p>

        可就是在这么一个好酒成风的地方，三年前来了一个老头，在酒肆林立的最繁闹街口开了一间小茶肆。从也不见有任何客人上门，可老头依然坚持每日清晨开门，月上梢头才慢悠悠关铺子，吃住都在铺子里。&1t;/p>

        向来嫌恶茶水的云和镇人倒也没有嘲弄过老头，原因无他，只因这老头的卖相着实少见。都说男子年纪越大越能咂摸出味道，可那也是有限度的，似这种头花白的自然不在其列。可这个古怪的老头却偏偏是个例外，按镇民的话说，如果他披件道袍在身上，世上就再没有比他更仙风道骨的人了。&1t;/p>

        若不是老头看起来脑子有点问题，那必定谁见了都要夸他是游戏人间的仙人了。&1t;/p>

        晨曦中一身白衣的杨戬不知为何来到了云和镇，看其悠闲的模样，还真是在真君庙闷久了出来闲逛。平日里也喜小酌的他却是走到了那间鹤立鸡群的茶肆才停下脚步，不知是否是笑了笑，而后拣选了张桌子坐下。&1t;/p>

        茶肆老头许是没想到真会有客人上门，现劈柴，现烧火，而且大概上了年纪的缘故，做起事来慢吞吞，就那么将客人晾在外面。&1t;/p>

        杨戬倒是难得的好脾气，不见任何急躁，端坐粗糙长凳上，不减风采。&1t;/p>

        熙熙攘攘的城门口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一袭紫衣雌雄莫辩，逆着自动分散两侧的人流缓步入城。云和镇的老板姓都有些傻眼了，今个儿是怎么了，才来了一个仙人般的白衣男子，这会又来了一个十里八乡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人物，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是那份比白衣男子还少见的气质让得他们不敢上前。等到那袭紫衣走远了，众人才小声议论开来，难不成咱这还真是一处洞天福地，各路神仙老爷都来了？&1t;/p>

        紫衣来到茶肆，在杨戬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1t;/p>

        过了许久，杨戬皱眉道：“从何处来？”&1t;/p>

        紫衣收回目光看着杨戬，浅笑道：“从来处来。”&1t;/p>

        杨戬又恢复了面无表情道：“那你可以走了。”&1t;/p>

        紫衣挑眉，妩媚天然却又英气勃，“你知道我来干什么？”&1t;/p>

        杨戬反问：“还能干什么？”&1t;/p>

        紫衣微微一怔，上下细细打量杨戬，继而不满道：“你这不是还没到那一步。”&1t;/p>

        杨戬道：“那也无趣。”&1t;/p>

        紫衣一手按住桌面，大概是他十分气愤地表现了，“你未彻底入圣前，你我胜负在二八之间。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也不跟我打？”&1t;/p>

        杨戬没有说话。&1t;/p>

        紫衣恍然道：“看来是要在破境前跟猴子分胜负了，那你来这做什么？”&1t;/p>

        杨戬冷冷道：“你可以走了。”&1t;/p>

        茶肆老头终于煮好了茶，猫腰捧着茶水茶具出来，紫衣随意转头一瞥便霍然起身，如临大敌。&1t;/p>

        杨戬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幸灾乐祸的表情，“早让你走了。”&1t;/p>

        不过老头连头也不抬，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坐下，喝完再走。”&1t;/p>

        紫衣恭敬施了一礼，这才坐下。&1t;/p>

        既然他说喝了再走，那么不喝就走或是喝了不走都不行。&1t;/p>

        因为他是道祖。&1t;/p>

        是连他的师尊以及玉帝等大帝也要恭敬对待的人物。&1t;/p>

        紫衣虽然谨慎恭敬，却也没有失态，捧茶轻吹。老头，或者说道祖笑道：“难怪紫薇那小子会选你做他的唯一弟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玩意。怎么，不在天上争你的大将军，巴巴往人间跑？”&1t;/p>

        既然是紫薇大帝的唯一弟子，紫衣自然便是向来悠然恬淡的小雷王了。以道祖的身份，调笑紫薇大帝两句根本谈不上什么侮辱，只是小雷王仍是毕恭毕敬道：“家师向来最是推崇道祖您老人家，淡泊无欲，连大帝之位也不曾放在眼里，我这个做弟子的又怎敢为了区区一个大将军丢了紫薇殿的脸。”&1t;/p>

        道祖哈哈大笑，指着小雷王道：“连脾气都跟紫薇小子一样，说你师傅两句就连我也敢拐弯抹角地骂。我不喜欢紫薇，对你小子也没好感，喝完赶紧滚蛋。”&1t;/p>

        小雷王嘴角抽搐，堂堂道祖，在小辈面前也没个正形，满嘴粗话，不过他也敢有任何不满，乖乖喝完茶便告辞离去。&1t;/p>

        茶叶再普通不过，煮茶的水也更像是因为偷懒不去汲水担来，而是趁着前两天下雨接下的天水，但煮出的茶却世间难觅，因为煮茶用的火是与佛门红莲业火并称为火之极致的三昧真火。&1t;/p>

        道祖须皆白，悠然品茶，更显仙风道骨。他感慨道：“当初我与你师傅也是如这般一起饮茶论道，坐看天地风云……”&1t;/p>

        杨戬很不识趣地打断：“道祖若要叙旧，似乎找错人了吧？”&1t;/p>

        道祖将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溅了满手的茶水，气道：“你这臭小子，永远是这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脾气，当年我虽然云游天下布教施道，但从未正式收过弟子，我曾与二师弟约定，若是我最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弟子人选，便将他的大弟子你的师傅南极仙翁过于我门下，虽然你师傅还没拜入我门下就翘辫子了，但他与我始终亦师亦友，而你又是你师傅的唯一弟子，这么算起来你就是我的唯一徒孙了。竟然因为一点小事给我摆了五百年臭脸！别人拍我马屁还来不及呢。”&1t;/p>

        杨戬又不说话了。&1t;/p>

        道祖无奈，只得开门见山道：“放心，不是来阻你打架的，我要你去见两个人，见完后，你多年来的两个心愿就都可了了。”&1t;/p>

        杨戬眼神古怪，“难怪你喝茶不喝酒。”&1t;/p>

        道祖两缕白须飞扬，瞪眼道，“一边去，老夫的事还不用你操心，你要见的另有其人。”&1t;/p>

        道祖以手指蘸茶水，在桌面画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细线，细线尽头，是一个圆圈。手指停在空中，道祖犹豫了一下，干咳道：“算了，画得不太好，剩下的你听好了，雪山脚，冰湖边，白墙绿瓦，灯火摇曳。”&1t;/p>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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