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林皓月正在小窗前对镜梳妆，微微下垂的秀发遮挡住她的眼睛。
瑶雪见此将秀发挽起，高挽成美人髻，发髻上插着那只金玉簪。秀发撩起后，露出林皓月那双比桃花还要媚的眼。
她点绛唇，扑粉颊，浓妆娇面，胜似荷花盛开别样红。
她着绿罗裙，薄薄的衣绸，脸红裙绿，身段窈窕，清雅不失华贵。
“夫人，您好了吗？”
“好了。”林皓月香脸微红，蛾眉如黛，纤纤做细步，举手投足如杨柳随风拂动婀娜多姿。
今夜，她将为龙靖霖献上一舞，作为诞辰之礼。
“夫人，宴席备在前殿，我们这就过去吧。”
两人沿着主干道一路向前，在太子府前殿遇到了龙靖霖、魏琳琳等人。
魏琳琳一身黄色碧霞罗，内罩玉色烟罗银丝轻纱，简单又不失大雅，端庄得体。
李佳云倒是别出心裁，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得极低，隐隐约约露出内里丰满，让人不忍直视。
富真公主龙玉婷也来了。她身着深粉色宫装，几缕流苏点缀，给人一种澄澈透明的感觉。
龙靖霖端坐在主位上，冰蓝色长袍上绣着雅竹长叶，下巴微微抬起，正和趴在他膝盖上的宝儿数着天上的星河。
宝儿摇头晃脑，数得兴起，一眨眼看到林皓月来了，像飞蛾见到火似的，急忙跑了过来。
“娘亲！”
林皓月接住孩子，宝儿水灵灵大眼睛向她顽皮地眨着，一个劲往她身上凑。
“既然人都来齐了，便入席吧。”龙靖霖姿态娴雅，眼笑眉飞，笑起来如星河灿烂的璀璨。
龙靖霖本想邀父皇母后赴宴，谁知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一字条，上书“岁月不待人，珍惜眼前人”，就此回绝，不愿前来。龙靖霖看着那字条，疑窦丛生，却不知有何用意。
“听闻林良娣今日要一展舞技，本宫这回可是能大饱眼福了。”富真公主颊间浅浅泛起一对梨涡，微微一笑。
“那就从林良娣你的折腰舞开始。众翘首以待久矣。”龙靖霖清澈的眼睛透彻如水，期待地看着林皓月。
此时，府内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抱歉，臣来晚了。”白昊穿一身洁白罗衣，和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月光斑驳的清影衬得他一尘不染。
“无妨。入座吧。”龙靖霖并未邀请国舅，白昊的到来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瑶雪领着宝儿回到座位上。林皓月朝乐师一点头，乐队正式启奏。
林皓月一人站在台上，曲响起的一霎那她猛地像变了一个人。颤栗从她的手指传至肩膀，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如出水的白莲，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乐曲柔婉舒畅，而舞步则将轻盈曼妙与豪放大气相结合，形成独特的风格。
林皓月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细腰纤纤，上身向斜前折腰，回眸顾盼，长袖飘绕缠绵。
袖若素霓，体似游龙。亦真亦幻，飘若逸仙。
复向左侧折腰，拧倾仰俯，飞动摇曳，婀娜曼妙。
最后，腰部向左侧倾折形成九十度夹角，长袖在体侧飞舞，别致从容。
曲终，林皓月提起长袖半遮面，袖子比一般的宽大些，迎风飒飒。未遮住的半张脸，露出一双湛蓝般海似的眼睛，深沉地望向龙靖霖。
龙靖霖定定地回望她。她今日特意为他庆生，跳了他最爱的折腰舞，还戴着他送的金玉簪。
一切仿佛美梦成真。他百感交集，却乐不起来。他觉着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兴许，真的是他多虑了。
众人鼓掌欢呼，皆被林皓月优美的舞姿折服。
富真公主惊叹道，“此舞本应天上有。看来，先前本宫府上那舞姬凝月跳的，是在林良娣面前班门弄斧了。”
“娘亲，美！”宝儿拍手称快，粉红的小嘴一张一合，诉说着他的喜悦。
魏琳琳和李佳云神色各异。魏琳琳保持着一贯的端庄，笑得勉强。李佳云则脸色阴沉，为被林皓月抢走风头不满。
龙玉婷鼓完掌，下意识侧身偷瞄白昊，他挺秀的身材仿佛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既神秘又迷人。
白昊闷闷不乐，孤零零坐着，和其他人并无亲近。他背脊挺直，低垂着眼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四年前，林皓月在他生辰之宴也跳过这舞。却正因此舞，他和林皓月才会分道扬镳，再无可能。
白昊的生辰之宴设在皇宫内。白昊选拔了府内善舞的美人们，预在宴会上献歌舞助兴。
为了避免事端，白昊从未带林皓月进过宫。
谁知，林皓月竟混在舞姬们之中，顶替了一个生疾的。
只见一群舞女登场。其中一位舞女，面若桃花，眼如秋波，腰肢如柳，直乐翩然起舞。一下子脱颖而出。
龙靖霖看得眼睛都发直了，那跳得最为出众的舞女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之人吗？
他一眼便认出藏在面纱之下的林皓月，当场向皇上讨要，“穿绿罗衣的舞女舞姿甚为优美。她是谁？”
林皓月纤手一抬，面纱掉落在地，眉心一点朱砂，一张含苞出水芙蓉的脸显露在众人面前。
“靖霖真是好眼力，这是国舅爷府上最美，舞技最高的美人。她姓林，名皓月，是临安县人。”皇后白玉见白昊迟迟不愿回答，只好在旁答道。
太子龙靖霖已到成家的年纪，却从未有欢爱之事。皇上龙应天龙颜大悦，以为他这儿子是刚刚开窍，铁树开花，当即允诺将此女赐予他。
白昊想要阻止，被皇后白玉一个眼神给憋了回去。
林皓月略施粉黛的脸蛋娇媚如月，一抹微笑挂在好看的脸蛋上。
白昊顿感诧异，他没想到，林皓月竟是乐意的。
皇上高兴，饮了不少酒，酒意上头，想起今日是白昊的生辰，便问道，“国舅爷，你有何想要的，朕皆可满足。”
白昊此次做了万全准备，只想讨一件事——那就是明媒正娶，接林皓月入门。林皓月父亲是小小知县，够不上门楣。若是单凭自己，给不了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若是皇帝赐婚，婚约便显得至高无上，能让林皓月高昂着头颅进他的家门。
可，方才的那一幕，令他设想的一切尽成泡影。
皇后白玉见他愣神，忙抢着说道，“本宫家族没落，独剩国舅爷这个男丁。他无家族势力可依靠，以至于在朝廷上常被大臣们责难。”
“朕知晓了。明日朕就封你为静安侯，食邑万户。若日后有所建树，朕再给你封地。看这朝廷上还有谁敢瞧不起你。”
“还不快谢恩？”皇后喜出望外。
“谢主隆恩。”白昊缓缓谢道。
宴会后，白昊抓住林皓月一顿盘问。
“月儿，你不该来这，你是怎么偷跑来的？”
“昊哥哥，你是国舅爷，却从未带我见过皇上和太子殿下。”林皓月撇着嘴，“我被你和他瞒得好苦啊。”
“你是在怪我没告诉你，林璟隆就是太子吗？”白昊转而一问，“若是你知晓了，那又会如何呢？”
“所以你今日有意顶替她人，也要在皇上面前献舞，求得那太子名正言顺的宠幸。”
“林皓月，我真是看错你了。你真是鬼迷心窍，一心做那攀高枝的美梦。”白昊气急败坏，伤心欲绝地说道，“你可知，我本就……”
我本就想求娶你。这话却未敢说完。
白昊从未表达过他的情意。他想等一个好时机。
等啊，等啊，可你等不及。急着要做太子的姬妾。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后宫凶险，凡事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你这傻姑娘，好自为之。”白昊无话可说，甩袖而去。
不久，龙靖霖走了过来，羞赧地说道，“你今日可真美。过几日孤便派人来接你。”
林皓月听得又是眼前一亮，她仿佛看到一条康庄大道正缓缓升起，她一身华服，走在上面，鲜花掌声，荣耀一路。
她还哪里听得进，其他什么鬼道理。
掌声如潮。
李佳云不高兴，起身说道，“臣妾也有一曲献给太子殿下。”
“好。”龙靖霖应允，目光却跟随着入席的林皓月。
四目相对，两人似乎都有许多话想说，情意却尽在不言中，烟煴撩散开来。
过往的一幕幕历历在目。
那年献舞后，没过几日，龙靖霖果然应诺将林皓月接入宫。
可和林皓月想的却完全不同。没有四书五礼，没有八抬大轿。她甚至无法从皇宫正门而入，而是走了后门。
她的待遇，就像太子随便临幸一个舞姬。一时兴起，一切从简。
她坐在轿子里，心如刀绞，却无法回头。这是她选的路，她便要承受选择的后果。
她心里大呼“骗子”。龙靖霖的誓言竟如此脆弱，经不起一点风吹。眼泪顺着脸颊拍打在红色的喜服上，如滴滴细雨，化作春水，消失无踪。
龙靖霖见到她，欣喜若狂，话说得甜腻，“今日孤期盼已久。往后我们便再也不分开。”
林皓月默默点头，心里毫无波澜，全无于归之喜。也许，所嫁之人非心爱之人，自是难以体会。
这，便是他们琴瑟不调、伉俪失和的开端。
李佳云唱的是什么调，龙靖霖全然不在意。他时不时朝林皓月偷望去，见她心神不宁，又衣着单薄，不免忧心。一时间脱口而出，“秋意凉，你穿得少了。”冒然打断了曲目。
魏琳琳一听便知这“你”指的是林皓月，心里不好受，面上却装贤德，附和道，“来人，给林良娣拿件外罩，免得受凉了。”
李佳云刚想唱到高难度的部分，一展歌喉，却被生生打断。她脸瞬时耷拉下来，无精打采。
林皓月咳嗽两声，婉拒道，“臣妾有些乏了，想回房歇息。”
龙靖霖见她面色疲惫，便应允道，“那你好生歇息。”
宝儿不乐意，吵着闹着要林皓月陪，龙靖霖一巴掌拍在娃儿屁股上，宝儿立马乖巧噤声。
林皓月躬身施礼，向后退着走，直到无人看得到她的身影，以示尊敬。
瑶雪紧跟着，走着走着瞧见那天上的月亮，不免由衷感叹，“这月亮真美！”
林皓月也抬头，明月皎洁，月光洒落在她的肩头。只可惜，她无心赏月，默默在心里说道，只望这良辰美景，何处皆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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