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恶意
广播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这次不是诡异的机械男声，而是校长的声音，“感谢各位今天的工作。稍后将有专员送上晚餐。招待室内部已准备充足的房间。
在夜间，如非必要不建议外出；各位的房间里有独立卫生间，不受规则限制，请放心使用。”
然后就是一阵突然掐断广播发出的蜂鸣声，听得人浑身发麻。
“天黑了。”林琅望向窗外。
房间里的白炽灯以几乎不可见的频率闪烁着。
“现在不是春天了吗，日落时间没那么早啊？”罗小瓶也看了一眼。
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几乎像是夜盲症患者的世界。
要是真的出了教学楼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玛莉一阵后怕。
此时，敲门声响起，一名女性推着餐车进来。
一看到她，所有人都感觉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虽然没有头颅，但这个身材和打扮正是李杏！
从脖子的切口里可以看到气管冒着血泡，她似乎在说什么，但因为没有头颅，只听到嘶嘶声。
在众人的惊惧的目光里，李杏的身躯缓缓退出去，关上门。
“……这饭能吃么。”何京嘀咕起来，“死人送餐……太诡异了。”
“不吃能怎么办？饿死还是渴死？”许墨率先拿了一份盒饭和矿泉水。“这是在选拔不是要赶尽杀绝。”
虽然还是没理解“选拔”的内涵，林琅三人也不便多问，就随大流拿了晚餐。
见大家都没有理睬自己，何京也只好咕咕哝哝地拿了饭。
初中的饭菜反正就是那样，不好吃但也饿不死人。
经历这样一天，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就这么没滋没味地吃完了这顿饭。
甫一吃完，许墨就提议马上线索的研究。
大家都很累了，但是也完全理解许墨的焦灼。即使他们没有诅咒的威胁，也想早点离开这里免得夜长梦多。
日记只有一本而人太多，只能传阅。
在等其他人看的时候，林琅开始研究起叶月他们带回来的玩偶。
罗小瓶也凑了过来，说，“这个玩偶好奇怪啊，怎么河马做的毛茸茸的？”
这句话让林琅想起了什么，“这个不会是贝西摩斯吧？”
“那是什么？”叶月记得以前没和林琅一起读过这个。
“哦，是一种恶魔。”林琅一边回想一边说，“前两年突然想看看西方传说，就读到了这种生物。反正也类似中国的传说生物吧，是《圣经》里的怪兽。”
三人的对话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
赵亦舟的目光从日记本上离开，歪了歪头，“恶魔？或许你们可以看看那本书里有没有什么相关的召唤仪式。”
林琅也正有此意。
论看书速度和检索速度还得看叶月，于是林琅和罗小瓶都期待地把书交给叶月。
过了十几分钟，叶月果然不负众望，抬起头说：“这一条看起来有点关系。”
书页上面沾了一点褐色的污渍，暗示着这个方法似乎有人实行过。
‘……这一方法在任何时间都能进行。
您需要准备：一只手工制作的玩偶（很小也没关系，但尽可能以河马为原型制作），一盘生肉，几滴鲜血。
第一步，将几滴鲜血滴进玩偶。
第二步，在心里默默列出你对好朋友的期望。
第三步，将生肉置于玩偶前，一天内不需要再关注它。
如果一天后生肉仍未腐烂，您可以立即请求您的新朋友帮您一个忙，比如让某个讨厌的人消失。
祝您享受这段持续一生的友谊。’
帮一个忙……林琅若有所思点点头，“日记本里有什么关键信息吗？”
赵亦舟把日记本递过来，“我们刚刚看完，你可以直接从这一页开始看。”
颜素素的字迹非常稚嫩但是很端正，看得出是个性格认真的女孩子。
‘3月14日晴
今天陆路来找我了！
他是来邀请我加入刘玉组织的读书会……他会不会喜欢刘玉？
刘玉成绩那么好，而且长得也挺可爱的，唉。
但是我还是答应了，这样至少以后能经常跟他见面了。’
看起来就是一个春心萌动的初中小女生，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下读到，他们大概会会心一笑。
‘3月15日晴
他们读的书很奇怪，叫《如何交到相伴一生的好朋友》。
这种事也是可以学的吗？我是第一次知道。
陆路和张天文说，刘玉就是靠着这本书交到了一个辅导她学习的好朋友，所以现在才每次都考第一。
真的有那么神奇吗？那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朋友。
另外，刘玉之所以愿意和我们分享这本书是因为想找我们帮她完成一个需要四个人才能实现的方法。
她说音乐教室的人偶是很合适的道具，我是音乐课代表，有音乐教室的钥匙，可以多留一会再走。反正音乐老师一直把锁门之类的事务交给我。’
中间跳过了几天，颜素素的字迹突然变得潦草起来。
‘3月20日晴
这本书真的很神奇……我试着在家自己操作了其中一个方法。
上学路上那只很凶的大狗现在每次看到我都很乖，就是在我有了这个河马玩偶以后。
我相信它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了。’
‘3月21日雨
今天因为下雨，明天的音乐课调到今天了。
刘玉说她已经做好准备了，想今天就实行那个方法。
陆路和张天文都没有什么意见。虽然我也没有什么事，但是刘玉凭什么指挥我们呀？真是讨厌。
今天早上我问她问题她也没有搭理我，真讨厌。
有时候真希望她死掉。’
虽然知道孩子的话有时候很偏激不能当真，但是读到这里林琅还是心下一惊。
无知的恶意恰恰可能导向恐怖的结果。
日记从这一天之后就没有了，也就是之后他们三人就失踪了。
再然后，就是刘玉死了。
这几个学生到底在音乐教室做了什么？刘玉的死是不是与此有关？那三个学生到底去哪里了？
只要找到那页被撕掉的纸——林琅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可是，这张纸去哪里找呢？
接下去的时间里，也没有其他事可以干，众人无非还是反复在现有线索里咬文嚼字，试图找出一些新东西。
可惜一无所获。
虽然没人说出来，但每个人心里都隐隐感到，仅靠现有的线索很难继续推进调查了。
平心而论，第一天的进展已经非常迅速了——只是，一想到代价是牺牲了两个人，如果算上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许墨就约等于三个——剩下的人就心下凄惶。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空气里弥漫着烦躁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广播中再次传来蜂鸣声。
随后又是最初听到的机械男声：“学校的断电时间马上要到了，请各位滞留学校人员配合学校安排，尽早休息。造成不便尽请谅解。”
“真把人当初中生管着呢，这么早就睡。”何京又开始发牢骚。
“算了，今天大家也都辛苦了。早点休息也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诅咒，许墨看起来比刚进来的时候的疲惫很多，眼圈发青。
招待室的墙上有七扇门。
刚来的时候是绝对不存在的——毕竟，那时候还是九个人。
这件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但是都默契地没有提，连好奇宝宝罗小瓶都不再问为什么了。
没有人想再生事端，很快就一人一间分配好了。
“……虽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但你们还是多留点心眼。”叶月想了想，在进房间前还是对朋友们小声叮嘱了一句。
林琅和罗小瓶默默地点点头。
广播又通知了几遍。熄灯后一时无话。
林琅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闪过今天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
纵使她们心理承受能力再天赋异禀，也终究还是没有出过象牙塔的学生。
表面上林琅适应得很好，但在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还需要慢慢消化突如其来的变故。
也不知道叶月和罗小瓶能不能休息好，林琅想。
想着想着，林琅竟也慢慢有了困意。
然而，在半梦半醒即将入眠时，林琅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有节奏的咚咚声。
一下一下，节奏不快，声音闷闷的，好像有人在拍球。
林琅突然又清醒了。
说不怕是假的，但是不弄清楚怎么回事她心里就像猫挠似的，被这个声音折磨睡也睡不着。
只要不出招待室，就不会有什么能伤害到我——林琅安慰着自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她想叫叶月和罗小瓶，但是她们的房间里都静悄悄的，似乎都没被这个声音吵到。
林琅转念一想，大家都累了一天，就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偷偷看一眼倒也不用特意叫上她们，造成恐慌反而更麻烦。
小玻璃窗里透进荧荧的光。那个声音确实是外面的走廊上遥遥传来的。
远处站着一个小姑娘，正在拍着球。
这几乎不能算是拍球，因为球似乎气不足，回弹很低，所以每次都会滚一小段路，然后她就要捡起来重新拍。
这个看似平常的画面让林琅浑身发凉：什么小孩会在大半夜玩球？
愣神间，这个小姑娘竟然一边拍一边捡，走到了招待室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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