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喝汤
下午才打了电话，晚上就遇到了。
租的房子住着并不是很舒服，裴嘉康想念自己的家。在租的房子里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罗列好之后，就收拾了行李，回家去了。
到小区门口，差不多已经快八点了，在即将进入小区大门的时候，裴嘉康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那是柳飘飘的车，他第一次到柳飘飘工作室拍视频的时候，坐过那辆车。裴嘉康眼见着柳飘飘的车开到了小区地下停车场，就跟了上去。
柳飘飘下车了，裴嘉康把车停在对面他自己的车位上，也下车了。
柳飘飘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裴嘉康：“你怎么在这里？”
柳飘飘没想到会在地下车库遇见裴嘉康。
裴嘉康问：“你也住这个小区？”
裴嘉康说了个“也”字。
柳飘飘说：“10号楼。”
“我9号楼。”裴嘉康说。
“这也太巧了。”柳飘飘说。
“非常巧了。”裴嘉康说。
“巧得都像假的一样。”气氛还是有些尴尬，柳飘飘没话找话，“你看电视吗？或者小说。”
“很少看。”裴嘉康说。
“这几年很多电视，或小说里，男女主角——”说到这里的时候，柳飘飘突然又尴了一下。电视里，小说里，男女主角是要谈恋爱的，而她和裴嘉康，才认识没多久，“误会”似乎也才刚刚解除。之前对他热情，一方面是坑了他的愧疚，另一方面是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工作伙伴，一起愉快搞钱，然而随着齐因出现，她不这样想了。——裴嘉康这个人太敏锐，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好糊弄，两人的相识源于欺骗，成为合作伙伴，一起搞钱的基础打得不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
柳飘飘有点尴尬，但见裴嘉康表情正常，看着自己，等自己说下去，柳飘飘便继续说了：“电视和小说里，男女主角住在一个小区，或一栋楼，是楼上楼下的邻居，还有的，甚至租住在一套房子里……”
“为什么要住这么近？”裴嘉康立刻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点。
“是为了有更多相遇的机会。”柳飘飘说，“这个梗其实很老了。但一直到现在，还有很多编剧或作者喜欢用，可能是想象力不够的缘故吧！”
“原来如此。”裴嘉康微笑说。刚说完，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柳飘飘问。
“有点着凉。”裴嘉康说。
“家里有药吗？”柳飘飘问。
裴嘉康挠挠头，说：“有生姜，我等会儿煮点姜汤喝。”
柳飘飘沉默了下，说：“那么，再见。”
“再见。”裴嘉康说。
各自转身，朝自己的楼栋走去。
回到家，柳飘飘还没从“裴嘉康是自己邻居”的震惊中缓过来，脑子里还是刚刚见到他时的样子，想到他感冒了却没有药，就有些不放心，干脆起身找药。找好之后出门，出了一楼电梯打给裴嘉康，问他住几楼，她给他送药去。
裴嘉康吓了一跳，连忙拒绝，跟柳飘飘说吃完饭就会煮姜汤，不用麻烦了，柳飘飘以都已经进9号楼楼栋为由坚持，裴嘉康只好同意了。
厨房离入户门不远，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柳飘飘抽抽鼻子，问：“你在煮什么？”边说边走进了厨房，朝锅里看。
“鸡汤面，你要吃点吗？”裴嘉康客套着问了一句。
柳飘飘说：“一人份的，算了吧！”
鸡汤面实在香，馋虫都被勾起来了。柳飘飘嘴上说算了，眼睛却很诚实，连着看了好几眼锅，她是真饿了。
裴嘉康这一天，处理了很多事情，挺忙的，因为感冒，身体也极疲累。柳飘飘说“算了吧”的时候，他就该顺势说“那好吧”，可他看见了柳飘飘看向锅的那几眼，他说：“还有汤，我可以再煮一份。”
“这样合适吗？”柳飘飘问。
“都是邻居，有什么不合适的。”裴嘉康其实觉得挺不合适的，但因为知道柳飘飘真救了齐因，感谢她，还是把鸡汤面盛给了柳飘飘。
本来只是送个药，饭都吃上了，还是他亲手做的饭。
吃人嘴短，总得聊点什么吧！柳飘飘真心夸赞：“真好吃，比我吃过的所有鸡汤面都好吃。”
“朋友农场里养的正宗土鸡，汤是相对鲜一点。”裴嘉康说，“我再给你煮一碗？”
“你鸡汤都用完了。”柳飘飘说。
“还有三份冻在冰箱里。”裴嘉康说，“吃吗？要先解冻，会比较慢。”
“这一碗已经很多了。”柳飘飘夸张地用手比了比面前的碗说，“我平时不吃这么多的，你做的面太好吃了，我宁可吃撑，也要吃完。”
裴嘉康笑笑，没说什么。
柳飘飘说：“是煮一次汤，分几份冻在冰箱吗？”
“是。”裴嘉康说，“我吃不习惯外面的饭，有时候比较忙，又想吃好点，就想了这懒人方法。”
“挺好的。”柳飘飘说，“提前化冻，到家了加热，加点水，放点青菜，就是一碗很美味的鸡汤面了。”
裴嘉康再次微笑吃面，不说话。他的工作是说话，似乎工作已经用尽了他说话的份额，私底下，尤其是放松的时刻，他的话特别少。
“你为什么吃不惯外面的饭？”柳飘飘的眼神很促狭，像是在问，你是因为太自恋，觉得自己的饭做得太好吃，才会吃不惯外面的饭吗？
裴嘉康看懂了柳飘飘的意思，当然也看懂了她的心思：她见他情绪不高，故意想要调节气氛呢！裴嘉康的心中涌起些许暖意，似乎没那么不耐烦了，他一本正经地回答：“读书的时候很吃了一些苦，吃饭不及时，冷的热的都能吃，肠胃落了毛病，吃不了外面的饭了。”
裴嘉康想到之前跟柳飘飘工作室的人一起在外面吃饭，补充说：“偶尔在外面吃一两顿也没关系。这几年注重养身，胃差不多已经养好了。只是习惯了在家吃饭，就很少在外面吃了。”
“懂。”柳飘飘点头说，“你怎样对待你的身体，你的身体就会怎样对待你。”
“你呢？自己做饭吗？”裴嘉康问。
“前几年经常自己做，这几年很少做了。”柳飘飘说。
“工作太忙的缘故吗？”裴嘉康问。
“是。”柳飘飘说，“外卖省事。”
裴嘉康微笑，促狭地看了一眼柳飘飘。柳飘飘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想柳飘飘刚刚说的那句话，你怎样对待你的身体，你的身体就会怎样对待你。柳飘飘不由得老脸一红，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低头喝面汤。
喝完面汤，柳飘飘说：“请个人做这些琐事，会轻松很多。”
“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裴嘉康说。
柳飘飘耸耸肩，没再说什么。
吃了人家的饭，当然要主动洗碗。裴嘉康说：“不用不用，洗碗机洗。”
“厨房总要收拾吧！”柳飘飘起身端碗进了厨房。
裴嘉康跟了上去，说：“我自己来。”
他前面才说，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柳飘飘只好停手，站着看他收拾，不断发送彩虹屁，夸他收拾得好。
裴嘉康往外赶人：“你出去看会儿电视吧，我收拾得慢。”
柳飘飘笑嘻嘻说：“我学一学。”
“这个也能学？”裴嘉康随口回应。
“以你的标准给钟点工提要求啊！”柳飘飘说。
“那你钟点工辞职的频率就高了。”裴嘉康说。
“喂，有必要这样夸自己吗？”柳飘飘不满。
裴嘉康笑，不再说什么。
收拾好出来，裴嘉康倒水准备吃药，看了眼药盒，放下了。
柳飘飘问：“怎么了？”
“保质期过了。”裴嘉康说。
“哎呀糟糕！”柳飘飘拍脑门，“我前不久才感冒了一次，还剩一点药，搬家不知道收拾到哪儿去了。这盒药是放在药箱里备用的，忘记看保质期了。”
“没关系。”裴嘉康说，“我本来就打算熬姜汤。”
“姜汤最主要的作用是驱寒，我出去给你买药吧！”柳飘飘说着，就准备穿外套出门了。
“不用不用。”裴嘉康说，“太麻烦了，我自己买好了。”
“不麻烦的。”柳飘飘说，“不知道为什么，中国每一个城市，几乎每一个社区外面，都会有药店。买药很方便的。”
“中国特色？”裴嘉康扬扬眉，说，“外卖平台也可以买药。”
柳飘飘一只鞋都穿好了，停下了，说：“我怎么把这个忘了？那我给你买。”
“不用麻烦了。”裴嘉康说，“我自己买吧！”
“送来的药是过期的，还吃了你的鸡汤面，必须让我买，不然下次不好意思见你了。”柳飘飘是真心的，她很怕欠人人情。
等药来期间，气氛还是尴尬，为了找话题，为了打消尴尬，柳飘飘只好再次提起齐因：“齐因那事……”
说到这儿，柳飘飘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从前到后她都在撒谎，这时候她不想撒谎了，她不想对着做了鸡汤面给她吃的裴嘉康撒谎，可不撒谎，她没办法解释这件事。她很为难，她觉得自己脸皮很厚，她觉得自己特别恶劣。
门铃突然响了，裴嘉康扬手打断柳飘飘：“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我已经不介意这件事了。”
柳飘飘张口结舌，不介意她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他真的懂吗？
裴嘉康开门，药送来了。裴嘉康清点药品，扬眉问：“怎么还有vc？”
“感冒的时候，要多补充vc，平时也可以吃。”柳飘飘站起来说，“打扰你这么久，我该走了。”
“你细心的时候，还真挺细心的。”裴嘉康说。
“粗心的时候也特粗心。”柳飘飘说，“还好留在你家吃了顿饭，不然都不知道送过来的药是过期的。”
来如一阵风，去时亦匆匆。门从外面关上，裴嘉康吃了药，坐在沙发上刚休息了一会儿，柳飘飘的电话打来了。
柳飘飘只说了几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柳飘飘说：“把窗户打开。”
9号楼和10号楼正对着，柳飘飘说的明显是客厅窗户。
客厅窗户处，一个什么东西上上下下晃个不停，还差点撞到玻璃上。开了窗，那东西飞了进来，落在窗户边的小茶几上，裴嘉康才看清楚，是一台无人机。
待它停稳，裴嘉康拿起来看，机身上贴了张条，上面写着：谢谢美味的鸡汤面，祝早日康复！
不由得失笑。发个微/信就好，偏要这么迂回。但，也真是有趣。活泼而有趣。不像一个开工作室的小老板，而是，很可爱的小姑娘。裴嘉康认识了柳飘飘的另一面。
抬眼看对面，小姑娘拿着遥控器冲他笑得灿烂。裴嘉康回一个夸张的笑容，这几天反复压在心里的事似乎都没那么重了。
裴嘉康拿下纸条，在下面写：谢谢祝福，不用客气！
贴好条，放在茶几上，无人机晃晃悠悠飞出窗外，飞回柳飘飘家。裴嘉康看见柳飘飘拿下纸条，又写了句什么，又给他飞回来。纸条下方写着：那你早点休息。
就这几个字，还专门飞一趟，太无聊了！这姑娘实在太无聊了！裴嘉康边摇头感叹，边拿下纸条，写了个“好”字……
那边看了之后，终于没写了，笑着关了窗，站在窗边对他摆了摆手，回房间去了。
双手一起举在脑袋边，对着摇了几下的那种，真的很可爱。
这还没完，睡觉前，柳飘飘给裴嘉康发微/信，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去工作室拍视频。裴嘉康说，这几天有事要处理，可能得出门一趟，要不明天下午吧，上午把系列视频的文案写好，下午一起录了，也算是一桩事，柳飘飘立刻应了一声“好”。
裴嘉康并不知道，柳飘飘只是圆滑处理跟他的关系，目的是为了揭过齐因这件事。柳飘飘觉得有些奇怪，裴嘉康怎么这么快就原谅了这件事。却没多想，只理解成他肚量大。
当然，齐因这事，经过这么一闹腾，也算是彻底揭过去了。而齐因那天真是去自杀的，这件事裴嘉康并不打算告诉柳飘飘。这是来访者的秘密，咨询师的职业操守，他不能随便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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