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赤炎花的阵眼内，忽然一阵动荡。
岑祖渊和苏橙迅速抱在了一起，“不后悔吗？”
“有什么好后悔的。”
两人话毕，无数道闪电对准岑祖渊迅速劈了下来。
苏橙和岑祖渊避无可避，只能用肉身抵挡着这一道又一道的巨雷。
“可我后悔了。”
岑祖渊的声音极小，却还是被苏橙听到了，苏橙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岑祖渊。
“拯救天下苍生，我不后悔。以身殉道，我亦不后悔。”岑祖渊说着，温柔的捧起苏橙的脸颊，“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将你卷入了进来。”
“我后悔没能让你全身而退，后悔自己没能珍惜之前与你在一起的时光，后悔之前承诺你的很多事情，都将无法兑现……”
“我不后悔”，苏橙含泪，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有什么好后悔的。”
岑祖渊还欲说些什么，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混着泪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我不后悔，你也不许后悔。”
“好。”
“故事到这里，我想你们也都知道结局了。”
酆都城的茶楼内，说书鬼捋着自己的胡须。
“后来啊，岑祖渊就和那小树妖飞升成仙了，至于他们那英明神武的大师兄最后拯救了天下苍生，平定了魔族之乱，最后顺利继位成为朝明宗的宗主，再然后”，说书鬼说着，一声长叹。
低下意犹未尽的小鬼跟着说，“再然后呢？”
“再然后，再然后就寿终正寝在这儿和你们讲故事了呗。”
说书鬼说完，下面一阵窃窃私语。
“你说你是王宗主王大道长王辰？”茶楼内，顿时质疑声四起。
“嗯”，说书鬼用力的点了下头，“如假包换。”
“我不信。”
“我也不信。”
“这说书的老鬼，怕是故事讲多了，说的连自己都信了。”
“可不是嘛。”
茶楼内顿时乱哄哄的，苏橙听着这嘈杂的声音一时有些恍惚，说书鬼口中的无数画面开始涌入她的脑海，这么说，她就是故事里的苏橙？
另一边，岑祖渊已经从回忆中醒来，他已经彻底想起了自己飞升成仙前的事情。
他纵身一跃，脚尖轻轻点地，从二楼一跃到了说书鬼的面前。
众人还来不及惊呼，说书鬼就被岑祖渊给带走了。
这下，茶楼内彻底炸开了锅。
头疼的阎君只好吩咐茶楼的掌柜赶紧主持大局，丢下两个大银锭就去追岑祖渊了。
“师兄，好久不见。”岑祖渊看着眼前青面獠牙的说书鬼，一时百感交集。
一阵青烟过后，说书鬼显露出他生前的模样，“呦，我说师弟，当神仙是什么感觉啊，终于舍得来见你师兄我了。”
岑祖渊有些惭愧，便马上解释道，“师兄，这么多年主持朝明宗辛苦了，不是我不来见你，而是我确确实实把之前的事情都给忘干净了。”
岑祖渊话一说出口，觉得不对，便又马上解释道，“不是我想忘的，是我之前的记忆确确实实在飞升之后就没有了。若不是今日见到师兄，我恐怕还想不起来呢。”
“得了得了，话不多说，我还等着投胎呢”，王辰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当年的那对玉佩。
“我在大限将至时，用尽毕生修为，推演出了如今的影族之祸，若要破解影族之祸，关键还在当年的那朵赤炎花和阵眼上面。”
“现在我将玉佩交给你，玉灵会指引你找到阵眼和赤炎花的。”
王辰将玉佩递到了岑祖渊的手上，岑祖渊十分动容，“师兄才是真正的修道之人，师兄生前生后始终心系天下苍生，师弟自愧不如。”
岑祖渊接过玉佩，向师兄王辰行了一个大礼，王辰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一阵青烟过后，王辰又恢复了青面獠牙的形象。
不知道从哪儿蹦出了两位牛头马面，一左一右地架起了王辰，“既然你心愿已了，便没有逗留在这酆都城的理由了，请随我们速速去投胎。”
岑祖渊还没来得及再和师兄说几句告别的话，王辰就被牛头马面架着迅速消失了身影。
“我说祖渊，你这怎么回事儿？”阎君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恰巧刚刚在远处看到了王辰交代给岑祖渊玉佩的事儿。
“我说你该不会就是刚才那名说书鬼故事里的岑祖渊吧？”
岑祖渊没有答话，低头反复看着师兄交给他的玉佩。
“我去，这故事我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了，只当是那老鬼的杜撰，原来竟是真的呀？”
“收起你那八卦的小眼神儿，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岑祖渊说完就撇下阎君一个人跑了。
苏橙跟在弱柳和扶风的身后往回走，但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前世的画面。
她明白了，她就是说书鬼故事里的苏橙，一定是。
她现在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岑祖渊，想一问究竟，她觉得岑祖渊一定比她知道的更多。
弱柳和扶风带着苏橙穿越彼岸花的花海，忽然二人停了下来，娇笑着回过头来冲苏橙挤眉弄眼，“妹妹，前面有人等你，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弱柳和扶风就像一阵轻烟似的飘走了。
剩下苏橙在原地困惑，“哪里有人啊？”
微风吹过，彼岸花的花瓣沙沙作响，红色的花海像波浪一样起伏。萤火虫从花海中升起，星星点点的，煞是好看。
苏橙这才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岑祖渊。
苏橙还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此情此景，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幸好，岑祖渊也没有开口说话，两人就这样站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地看着彼此。
风吹起岑祖渊的衣袍，就像那日在雾灵山的山顶上时那样。
“岑……岑祖渊……苏……苏铭？”苏橙喃喃着。
她想起来了，说书鬼的故事中幻境的那一幕也是真的。
第一世，她是岑祖渊窗前一株孱弱的小树苗，而岑祖渊是抑郁不得志的落魄书生苏铭。
连年大旱，苏铭的村落里寸草不生，土地干裂，苏橙艰难的生长在苏铭窗前土地的裂缝里，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自己仅有的几片叶子。
苏铭替她遮阳，将仅剩的水给她喝，两人共同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后来终于久旱逢甘露，苏铭的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
苏铭会在农闲时，捡起他书卷，端坐在窗前一字一句的念给苏橙听，而苏橙度过了大旱之年早已亭亭玉立，她会用自己的绿叶装点着苏铭的窗户。
春去秋来，苏橙结出了她的第一个果子，这时苏铭才恍然，“原来你是棵橙树。”
苏橙记得那时她和苏铭丰收时的喜悦，苏铭高兴的将橙子分给村子里的老人和小孩。
在夜晚的星空下，他倚在她的树干上，和她畅享着未来和来年的丰收。
一人一树在艰苦的日子里相依为伴，只可惜好景不长，后来苏铭很快就染疾去世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万物萧条，苏橙掉光了所有的叶子，在冬日的寒风中沉沉睡去。
窗子里不停地传来苏铭“咳咳”的声音，苏橙被苏铭咳嗽的声音惊醒，只可惜，无论她怎样在寒风中晃动着枝条，屋子里始终未有人回应，那扇窗子，后来再也没能打开。
……
苏橙回忆到这里，再后来就是雾灵山……
这些记忆混乱至极，搅得苏橙有些头疼。
不知道什么时候，岑祖渊已经来到了苏橙的身旁。
在咫尺的距离，岑祖渊犹豫了很久，最后只是淡淡道，“我们回去吧。”
“好”，苏橙小声应着，她现在有些混乱，还没有理清说书鬼和她刚刚回忆到的那些记忆。
不过这样的话，也就很好解释了初见柳羡仙时的情形，原来他们之前真的是认识的。
也难怪柳羡仙在六角鬼巷帮苏橙算卦时的卦金，是要她去西街盲女那里买一个香囊。看来西街盲女，应该就是前世救柳羡仙的王敏。
缘分一事，还当真玄妙，因果都是有迹可循的。
“你在想什么呢”，走在一旁的岑祖渊突然出声询问。
“没……没什么”，苏橙突然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小橙”，岑祖渊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没关系，我会等你慢慢想起的，等你想起我们之间的全部故事。”
苏橙抬头看向岑祖渊，忽然说书鬼的故事里的岑宗主在她眼前渐渐和岑祖渊重合。
是了，他们是同一个人，有关那一世的记忆忽然如走马观花一般的在苏橙的脑海里涌现。
今夜的风有些大，血月当空，风又吹起遍野的彼岸花，四下无人，静悄悄的，萤火虫在他们之间来回跳跃着。
“祖渊”，苏橙喃喃着，“我终于又找到你了。”
岑祖渊听到这里紧紧拥抱住苏橙，就像那天在阵眼里一样。
“嗯，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也许记忆可以在时间的长河里泯灭，但是再相见时我们仍然会心动。也许这一路走来有许多的波折和坎坷，但此刻相拥的这一刻，我知道，只要等到这一刻就够了。
我爱你，苏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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