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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婚事作罢


  “不若,这婚事便作废了罢?”
  清冷冷、轻飘飘的一句话携风飘入耳窝,扶萱怔住,一时忘了反应。
  见她失神,谢湛薄唇紧抿。
  诸如“并非他不待见她,是她嫁入谢家并非明智之举”“两家家风差异太大”等等,这般冠冕堂皇的安慰对方的话,在他喉中滚了好几滚,终究没能从清高矜贵的谢六郎口中吐出来。
  既已开口,何必再生纠结。
  诚然,这般退亲的话由他说出来,对女郎而言,定也是难堪至极的话。他也做好了被她痛骂,甚至哭哭啼啼动手朝他发泄的准备。
  他沉默地看着扶萱,审视她面上的每一个反应。
  想着,若是她稍后情绪失控,他该是如何处理。总归还是他失礼在先,若她气急,他便多加忍忍罢。
  半晌后,却见扶萱从怔忪中回神,突地笑了起来,眸中如闪过一线骄阳之光。
  她声音含着兴奋地道:“你方才一脸痛苦,就是因要同我说此事?”
  这下,轮到了谢湛恍惚。
  这可是退亲,她怎是这般反应?
  他还没从扶萱脸上看出什么,就听她干脆利落地朝他道了声:“好。”
  话毕,空气一时静住,二人沉默对视。
  见谢湛情绪难辨,深海似的墨眸凝视她,不动声色,扶萱补充:“我伯父尚在外地,待他回来,我会与他讲明此事,届时他会去与令尊商讨退亲细节。谢公子,如此可好?”
  扶萱讲完勾唇一笑,颇有些如释重负。
  这不是正中下怀么!
  先前,她犹犹豫豫地,始终不敢同伯父讲她猜测的谢家打算,怕伤了他一心为她筹划的良苦用心。
  这下倒好,回头说是那谢六郎看不上她,她理所当然地便不想与他成婚了,届时,伯父岂会怪她?只会安抚她说,定要给她找个更好的郎君,让她别将那些有眼无珠的人放在心里。
  谢家那般规矩条条,妯娌难处,还将这门亲事当儿戏戏耍的门楣,不去也罢!
  谢湛这棵冷冷清清的“芝兰”,她这素喜热闹自由的“尘泥”养他不活,让旁人去精心呵护也罢!
  想及此,扶萱朝谢湛展露的笑容不觉又真心了几分。
  谢湛没料到,这事竟是这般容易;更没料到,从被他退亲的未婚妻的面上,此刻看到的,竟是欢欣雀跃。
  当下突觉,娇颜之上,那明艳笑容颇为刺眼。
  喉中跟被她硬塞了个易物似的,哽了口气,上不去,亦下不来。
  谢湛咽了咽口水,却是一个没在意,轻呛了下,惹地他虚虚咳了几声。
  他这咳,丝毫不剧烈,落在旁人眼中,更像是他为了掩饰不同意而故意为之。
  扶萱狐疑看他。
  难不成,他连这点时间也等不得?
  待谢湛咳停,她即刻蹙眉道:“你再急,我也没有法子。扶家乃是我伯父作主,应下这门亲事的也是他,他公办在外,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也不能因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便给他去信催促他回罢!”
  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
  谢湛惊了一惊。
  于她而言,这婚事竟是“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
  他突地胸闷,朝扶萱转眼看来,却见扶萱一脸失望地看着他,满眼都写着“你这人怎是这般不可理喻”的不满意。
  娇气的小女郎,大大方方地展示着她的嫌弃。
  当真,一点没顾他颜面。
  状如陌生人。
  谢湛静了静,幡然悟了——往前,许是顾着二人身份和关系,扶萱从未与他当面甩出这般难堪的脸色来。此刻,他主动退亲,伤了她的颜面,得她嫌恶,她就是说些气话,也无可厚非。
  是以,他敛下忿怒,按着礼节,涩口地解释了一声:“并非如此,我没有急,此事自然是等南郡公回来再议。”
  听他如此说,扶萱这才勉强收了对他的怒视,垂眸淡淡地“哦”了一声。
  这般敷衍,谢湛很难不察觉。
  看她沉着脸,自然是知晓她心情不悦,他并不想再多生事端,干脆偏头不看她。
  这一偏头,目光便落在了扶萱怀抱的卷轴上,瞧起来颇为熟悉。
  他突地心中一抖,莫非……是他先前赠她的那些?
  既想到这,他便问了出口:“是要退回我赠的画作?”
  先前是因他是她未婚夫,他与别的女郎牵扯不清,她才觉得看着这些东西颇为刺目,想着全数归还给他。
  可现下,他与她不会再有这层关系,手中能留有几幅风华郎君谢长珩的名家大作,岂不是也另有一番价值?
  毕竟,这一幅画还能值个八千铢。
  对她而言,这些大概都是,不要白不要的东西。
  故而,扶萱不答反问:“退亲的话,你赠我的东西,我得全数还给你么?”
  见她神色颇为认真,谢湛回她:“这倒不必。”
  他也没赠什么特别之物,不过就几幅画作而已。虽是,比别的画多耗了不少心血。
  扶萱得了话,立刻松了口气,灿然一笑,“那便多谢了。那我留下,不退你了。”
  她说着话,将自己手中的卷轴往身前紧了紧,颇有害怕谢湛反悔的架势。
  阳光映射在扶萱脸上,她檀口微张,嘴角微微翘起,眸中含笑含俏,水遮雾绕地,掩不住几分媚意荡漾。
  像极了一枝红艳的芍药。
  耀地谢湛眸光微晃。
  对她为何来时就带着画,谢湛心中本是存着不解,可见她现下如此珍视,似是被她的行为取悦到一般,方才喉头的那股哽塞,悄然消退了去。
  想着是自己开口退亲,对方不仅未予为难,反而十分爽快应下,谢湛便也不再那般清冷,他点头,平心静气地回了她:“好,不必言谢。”
  像谢湛这般冷漠的郎君,神色稍微露出那么一点柔意,稍有眼色的人都看得出来。
  扶萱自然也发现了。
  她不是一个喜爱耗费精力在往事上的人,亲事今日结了尾,过去两人之间那些零零落落的不愉,无论是因别人而生的,还是因他而来的,在她这处,似乎也随这结尾统统灰飞烟灭了去。
  总归往后也互不相干了。
  现下,谢湛这只傲孔雀竟有这般平易近人的神色,扶萱再看他,也顺眼了些。
  眼前这般好模样又惊才艳绝的郎君,无仇无怨,相识一场,扶萱也不介意,多与他闲谈上几句。
  她唤来不远处的玲珑,将画作递给她,让她好好保管,见氛围融洽,天高气爽,便提议沿着这秦淮河走走。谢湛应下。
  算下来,二人有婚约至今,整三个月余,竟然从未像今日这般和和睦睦地独处过。这般两相静好,却是出现在退亲之后。
  也是颇为讽刺。
  ------题外话------
  大概就是,谢湛自个以为这婚事挺重要的。
  ——
  男郎=儿郎,写“男郎”是为了与“女郎”对应。
  郎君这个词,与男郎|儿郎有差别,用地比较广泛的是:1.妻对夫的称呼;2.对官吏、富家子弟的通称。本文大部分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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