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诡声
眼前的宅子，完全不似中国乡村风格的民宅。
那是一栋和美国电影中幸福家庭会拥有的漂亮房子几乎一模一样的建筑物。
它底层带环廊的一层，中央从短梯上去就是大门。门扇上装着单面磨砂的玻璃，以便主人从内部观察外面，而来宾又无法看清内部的景象。
门扇两旁是十字窗框分隔的大方窗，挂着浅蓝色黄波点的窗帘。
二层则是一扇扇竖窗，阁楼上是尖顶瓦面斜坡。
天色渐暗，也难掩这栋林间木屋的精致。
“天呐，你是在这长大的？”我语气里充满羡慕之情。
男友只是摇摇头。
他在房子面前按响喇叭，一会儿后，房子旁边车库的卷帘门就升起来，我们周围安装的古典造型的路灯也亮起来。
我看到一个瘦弱的女人身影，在二楼的窗后一闪而过。
张继贤把车停好，下车前，我深吸了一口气，挽着他的臂膀走进这栋屋子。
他的父母已经将大门打开，正站在门口。
他的母亲年纪不大，但头发已经变得稀疏。她的一双眼睛本来就大，还总是神经质般的圆睁着，此刻那双眼睛下面挂着惨淡的笑容。现在正是初秋，这个女人就已经套上了薄毛衣外套，在风中显得弱不禁风，仿佛一位纤细的幽灵。
他的父亲和母亲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起来更像是有血有肉的人。老人身材高大，但因为发福看起来敦实强壮，脸上没剃干净的胡茬倒是平添了几分成熟味道。他两鬓花白，此时也是笑眯眯的望着我们走来。他父亲给我的第一印象很好，看上去像是那种既慈祥又智慧的男人。
“好久不见。”他父亲发出洪钟般的笑声，划破了暮色。
“你身体怎么样。”他的母亲拥抱着儿子，在他肩头处问道。
“很好，你们身体怎么样？”
“好的很呐，你母亲和我经常去镇上采购一大堆东西，她搬运起东西来，比我还要伶俐。”
“停车的时候，我看到你们又买了辆新皮卡？”
“是啊……”
两个男人开始谈起关于车子的事情，我则被晾在了一边。
“你就是吴姗吧。”
她母亲将鹰爪般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让我有一种接触骷髅般的错觉。但我还是努力笑着。
“阿姨好。”
就这样，我们一边寒暄着，一边走进大门。
离得这么近，我才发现大门的顶上悬着一张八角形的镜子，镜子周边还绘着八卦的图案。因为这屋子是西洋样式，那镜子显得与周围的一切都不搭调。
但想起男友的嘱咐，我赶快移开目光，那女人却还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刚刚还是温馨的家庭氛围，现在却突变成一种诡异的尴尬。
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用意味深长的眼色考察我。
“阿姨，快进屋吧，外面冷。”
那女人停在原地不动，仍是死死的盯着我。
“惠芬！”她的丈夫警告似的叫了一声，她才开始继续往屋内走着，步伐如失魂落魄一般。
“我去准备晚饭。”她头也不回，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对父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进来吧。”男友在呼唤我。
因为刚刚的小插曲，我一直止步在门廊处。
“进来吧，姑娘。”我的准公公也喊着我，那语气、姿态同他儿子完全一样。
这一小段插曲，叫我感觉无所适从。但我还是走了进去，男友搂住了我的腰部。回头时，我注意到大门上安装了好几把插锁。
穿过走廊，墙壁上有一些矩形的印迹，好像曾经这是一面照片墙。能放置在进门就会通过的墙壁上，那一定是因为主人以照片上那些幸福的回忆为自豪。
没有什么是长久的，即便是最真切的幸福也会时过境迁……
我开始有些同情男友的母亲。
不过现在，我开始闻到一些气味，是一种混合着洗衣粉香味的腐霉味儿。这种味道每个家庭中都存在，特别是在一些老房子里。而且，由于每家生活习惯不同，这些味道从来都不会有重复的。
进入客厅，也是浓浓的欧美风情——上面印着花且看起来软踏踏的沙发，下面是柔软的地毯。木质的桌椅柜子，老式的电视机，以及从外面就能看到的大面积的方窗，还有只起装饰作用的壁炉。
屋内的灯光多是温暖的黄光，是我的忠爱，让我觉得有种温馨舒适的昏昏欲睡感。
“你们挑个地方休息，一刻钟以后开饭。小子，你还没忘记餐厅在哪边吧？”他父亲开玩笑般的问道。
“我们也来帮忙吧。”我提议。
“不用。”
他父亲说的斩钉截铁，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可能有重要的话要和妻子谈，于是我乖巧的坐下。
他父亲走后，男朋友腻腻歪歪的又是要抱抱又是要亲亲，我在沙发上推搡着他。
“别吧，你父母要是突然过来怎么办？”
“不会，这栋房子里有一点动静，我都能听得到。”
“要不，你带我到处转转，参观一下你儿时的房间？”
说实话，我真的开始被这房子，以及里面的过往所吸引。
“走吧。”
按他的习惯，肯定回应总是很简洁，否定时则大多是用沉默。
于是我和他溜出客厅，来到另一条廊道。
他的动作很轻，让我联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玩的那种抓鬼的游戏。
“小心那第三块地板，踩在上面会发出很响的声音。”他指着前方的地面。
“你对这里，真的很熟悉啊，你离家多少年了？”我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解释道：“我们这小小的探险，最好还是别让我妈知道，但我觉得你最好对我们家里有个初步的了解，慢慢来，不然你会无法接受。”
他这番宣言，更是让我的好奇心膨胀起来。
廊道的尽头，是一大扇玻璃窗。而这间屋子里，所有的窗户似乎都是紧锁着的，再用窗帘将光线遮蔽的严严实实。因此，眼前的走廊是一片漆黑。就在这时，我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混合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张继贤摸到了开关面板，廊道上一盏孤零零的小灯点亮了。
他也皱起了眉毛，显然说明那气味不单单是我的幻觉。他拉着我的手往前走，我注意到两件事——其一，尽端的窗户顶上也安装了镜子；其二，走廊尽头，右边是通往楼上的扶梯，左边是一扇紧闭的大门，上面挂着铁链和挂锁，一派地底监牢的景象。
而那味道，似乎正是从门后散发出来。
“上楼吧。”
他见我望着那把大锁，便解释道：“地下室，而且漫水了，很危险。”
上楼梯时，他跟在我后面，我猜是以免我脚步不稳倒栽下来。他这种行为一贯如一，就如同每次和我逛街的时候，他都会走在我的左边。
在狭窄的楼梯上，我感觉他的手掌放到了我的臀上。
似乎是因为回到了他的主场，男友的一些行为开始变得大胆起来。我回头对他咯咯傻笑着，一边想象着即将步入的婚姻生活。
当然，还有一种解释——男人在紧张的时候，喜欢用跟性相关的事情来缓解焦虑。
途径梯段之间的平台，上面立着一个老式柜钟。就在这时，我听到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的父母都在厨房，男友在我身后，楼上却传来了脚步声。
因为惊吓，穿着拖鞋的我一步没走稳，差点崴了脚。男友像是预料到这一点似的，将我的身体扶住。
“是谁在楼上？”我问他。
“老房子嘛，年数上去了风吹雨淋的，多少会有些动静。”他回答。
因为我的身体挡住了光线，我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色。他扶住我的屁股，像推小推车那样继续把我往上顶。楼上的灯光是点亮的，再一个，以男友的性格，也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于是我选择相信了他的说辞。
“你以后，可不准拿这事来嘲笑我。”
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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