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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那碗汤药,  白路迢勉强喝下去四分之一。虽然不多,但算是个好开始。

        梁言念给他喂完药后,半斤将他小心着放回到原来位置躺着,  之后去取给他擦脸的热水。

        梁言念就在房中等着。

        其实她说要灌他药只是说说而已,  外公既然说了不能灌,那就不能灌。但她觉得可以借此吓吓他……

        她觉得他应是能听见她说的话的,她说那么多话,他多少能听进去啊几句,只是他受伤严重,身体没有办法随意动弹,也就给不出回应。

        那番吓他的话说出,也正是为了试验。她抱着侥幸心理,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梁言念低头望着脸色未有变化的白路迢,  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眉目柔和,  嗓音却有些许无奈:“乖乖哄你喝药你不喝,  非要我说狠话要灌你你才肯配合……你是真的能听见我说话吧?”

        她又拍了拍他的脸:“你能听见我们说话,  对吧?”

        白路迢自然没有给出回答。

        像是预料之中的反应,  梁言念眼里有无可奈何的情绪浮现,  但持续的并不久,很快便消失。

        半斤将热水取来,  放在离床不远的长柜上。

        梁言念起身,  用热水浸湿布巾,  又将已经湿润透的布巾取出,拧到半干,  然后去给白路迢擦脸,  轻轻擦拭着脖子,  又将他的双手小心翼翼擦过。

        之后重复两遍,梁言念才将布巾放回盆中。

        半斤道:“少夫人,时辰已经不早了,您该回去休息了,这里有属下照顾就好。”

        梁言念点点头:“嗯。”

        她起身:“那就辛苦你了。”

        “少夫人言重。”

        梁言念回头看了白路迢一眼,才离开。

        天色已暗,院中有院灯亮着烛光。梁言念走出房间,慢悠悠踏出院门,从这处院子沿路回到另处院落。

        才进自己所住那处院落的院门,在不远处房门前的翠翠见她回来,稍有一惊,而后便大步跑了过来。

        翠翠白日时已将她的东西搬来这里,跟着玉兰熟悉白府的路和一些她必须要知道的规矩。之后便帮忙在这看照顾初九。

        有关初九的事,梁言念暂时还没有跟白隽和与邱慧叶说。在得到白琦允许前,这种事还是别擅作主张告诉他人比较好。

        翠翠着急忙慌跑到她面前时,梁言念挑了下眉,问:“怎么了?”

        翠翠压低声音道:“小姐,白琦大小姐在房间里。”

        梁言念一愣。

        翠翠又补充:“我刚才替初九洗了澡,正准备给他念故事哄他睡觉的时候,白琦大小姐忽然过来了,她也没说她要干什么,就让我先出来。”

        梁言念问:“她来很久了吗?”

        “大概就一盏茶之前到的。”

        梁言念点了下头:“知道了,我过去看看。”

        梁言念大步过去,翠翠紧张跟在她身后。

        她伸手要去推房门时,忽看到翠翠就站在自己身边,似是要和自己一起进房间。梁言念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收回要推门的手转而去拍了拍她手臂:“翠翠,你在外面等着。”

        “啊?”翠翠皱眉:“不用我进去吗?”

        “你进去做什么呢?”

        “……”嗯……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于是翠翠乖乖点头:“那我在外面,要是有事,小姐您就喊我。”

        “嗯。”

        翠翠走到院中,梁言念才推开门进去。

        屋内有明亮烛光,初九坐在床上,怀里抱着枕头,身体下意识表露出戒备,微微皱着稚嫩的眉头看着忽然出现在这房间的白琦,似是警惕着可能会朝他过去的白琦。

        而白琦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面朝初九,一手搭在桌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空茶杯。没有过去,但也没有离开。

        梁言念走过去,初九看见她回来,警惕戒备的神情瞬间放下,挪动着小身体从床上翻下来,小跑到她身边,伸手抱住了她的腿。

        梁言念露出笑容,弯腰在他脑袋上轻揉了揉,又柔声道:“初九,你先出去找翠翠姐姐,让她陪你一会儿,我有些话要和这位姐姐说,好吗?”

        初九眨巴了两下圆溜溜的大眼睛,乖巧点头,然后松开抱着她腿的手,迈着小短腿出了房间。

        确定翠翠已经看见初九后,梁言念才收回望着他的目光,而后看向白琦。

        白琦抬头,对上她视线的瞬间,脸上笑意随即浮出。

        梁言念心下轻叹了声,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姐姐。”

        白琦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脸上有笑,可眼底却没有。她看着空空如也的茶杯,嘴唇轻启:“你可能有很多话想问,但在那之前,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梁言念一愣,问:“什么忙?”

        “药王谷谷主还在京都城中,此刻应在东宫,明日他会来白府为路迢诊脉、查看病况,我想请你到时候在他面前替我说几句话。”

        白琦抬眸望向自己对面端正而坐的梁言念:“我想让他将初九带回药王谷,麻烦他或是其余药王谷中人照顾。”

        梁言念心中诧异,亦有些意外,但表面上仍维持着平静模样。她看着白琦:“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药王谷谷主素来厌恶京都,如若不是因为要参加你的婚礼,他不会来。初九养在药王谷,可以避免八成以上他出现在京都的可能。而且,药王谷不许外人随意出入,他待在药王谷会很安全。”

        梁言念皱了下眉心:“可是……”

        “之前照顾初九的钟瑞瑶是天机阁少阁主身边的侍女,没记错的话,天机阁少阁主是药王谷谷主的儿子。即便初九留在药王谷,也算得上是顺理成章的事。不是吗?”

        梁言念抿了下唇:“那要是初九不愿意呢?”

        白琦一愣,眉头蹙了蹙。要是他不愿意……

        她忽笑了声,笑容有些苦涩:“他本来就是养在钟瑞瑶那里,就算不去药王谷,也是要回天机阁。天机阁培养的人,需要外出执行任务,生死天定。”

        白琦看着梁言念:“你希望他在药王谷学点自保的医书,还是觉得他继续待在天机阁被培养,长大后去执行任务呢?”

        “……”

        梁言念嘴唇紧抿了下,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握紧了些:“可是我之前问初九,他说他不是从天机阁来的……”

        “天机阁培养弟子的地方叫做无名山庄,与天机阁是分离独立存在的。它们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

        梁言念一时无言以对。这个她确实不知道。

        虽然这件事有些突然,但她能够理解白琦对初九的担忧。一旦有别有用心的人知晓初九的存在,那么对他而言可谓是从天而降的危险。是避不开的。

        所以,在被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存在之前先将他送出京都,再藏在一个对他来说较为安全的地方,更为妥当。这是白琦的意思,也是为初九好。

        梁言念思绪来回一番后,她道:“这件事我可以和外公说,但帮不帮忙都在他。”

        白琦露出笑,轻点头:“多谢。”

        “还有……”梁言念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初九其实就在这里的事,你准备告诉公公和婆婆吗?”

        白琦愣了下,倒是讶异:“你没告诉他们?”

        梁言念摇头:“没有。这么重要的事,你不同意的话,我是不能乱说的。”

        而且,初九没有养在京都,就足以证明白府也许并不承认他的身份。不管如何,他都是曾经白琦与顾安临私相授受后有的孩子……这种身份在京都……

        梁言念忽然想到之前的自己。她是肃王府庶女,身份也被安排规矩齐全,京都百姓也知道。可即便如此,在遇到些事情后也被说的那么难听……更别提是私生、身份不正的初九了。

        白琦笑了下:“多谢你顾虑我的感受。这件事,我会和他们说的。”

        她起身:“初九的事,就麻烦你了。”

        梁言念也跟着起身:“姐姐客气。”

        梁言念送白琦出房间,在院中看见了和翠翠一起顿在草丛旁抓蟋蟀的初九。

        白琦停下脚步看了他一会儿,但也只是那么一会儿。她没有言说其它,与梁言念颔首示意后便离去了。

        梁言念望着她走出院门,背影融在夜色中,直至再也瞧不见。

        “翠翠,”梁言念出声:“带初九去洗洗手,然后带他睡觉去吧。”

        翠翠点头:“好!”

        她却仍站在原地,望着院门前那片夜色,眼神微微闪烁着,若有所思。

        翌日。

        梁言念照常晨起,与初九在房间里玩了会儿后便跟着玉兰一同去白府的内厅用早膳,翠翠则待在房间照看初九。

        早膳时,白隽和与邱慧叶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倒是白琦淡然如常。梁言念想,大概昨晚白琦从她那里离开后去见过他们,也告诉了他们初九的事。

        早膳后,邱慧叶跟梁言念说他们要去她院子一趟,梁言念答应了。邱慧叶还说,可能需要她稍微回避那么一会儿,希望她能理解。梁言念能理解,也答应了。

        他们去她院子的时候,梁言念闲来无事,便去白路迢那边看他,正好遇上半斤端来熬好的药。她挑了下眉,大步走过去:“半斤。”

        半斤见是她,恭敬问候:“少夫人。”

        “我来吧。”梁言念笑着从半斤手中接过药碗:“我看看他今日喝药的效果如何。”

        半斤点头:“好。”

        与昨晚相同,半斤将白路迢扶起,梁言念坐在旁边,将舀起的汤药稍稍吹凉。

        她笑出声道:“二公子,我又来给你喂药了。昨晚喝了四分之一,今天努力喝个三分之一吧。一天进步一点,好吗?”

        梁言念示意半斤将白路迢的嘴捏开,而后将已经吹凉的药倒入他嘴中。

        “慢慢往下咽……”梁言念看着他的嘴:“一点一点咽,不用着急,慢慢咽……”

        白路迢像是听见了梁言念的话,嘴唇动了动,又将嘴里苦涩的汤药缓缓往下咽。

        喉结滚动,将那些药咽下肚子里。

        梁言念眼神顿时惊喜,半斤也诧异。她再舀起一勺汤药吹凉,之后又以相同的办法哄着他将药咽下去。

        法子是死法子,也很慢,但,能让他将药咽下去就是好的结果。

        除去从他嘴角溢出的那些,这一碗汤药,他喝了也有三分之一。算是达到了梁言念给他的目标。

        半斤从梁言念手中将空碗拿过,又道:“少夫人,我去取热水来为公子擦脸。”

        梁言念点头:“去吧。”

        梁言念就在房中陪白路迢,趴在床边,在他耳畔压低声音说了些昨晚的事。

        然后,半斤端着热水回来了。

        而跟着他一起出现在房间里的,还有凌秋桉。以及,秦修瓒。

        梁言念愣了下,瞬时惊讶,立即站起身来,看向他们的眼里皆是诧异。

        秦修瓒脸上依旧是温和笑意,他朝梁言念招了下手:“念念,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梁言念眨了眨眼,下意识要过去,又反应过来另一件事。她看向凌秋桉,眼神似有些纠结。

        凌秋桉走过去,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把:“你去吧,我先给躺着的这小子看看伤势。”

        梁言念抿了下唇,而后点头:“好。”

        她朝秦修瓒走去。

        秦修瓒会在白天出现在白府,大大出乎梁言念的意料。以他的处境,这时候应隐藏行踪才是,万一被皇帝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她不免担忧,双手也紧张着相握在一起,手指互相用力,指节有点泛白。

        两人行至院中,又缓缓绕到院子右侧一棵树下,两侧无人,视角可见周围。

        梁言念轻声开口:“父亲,您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这种时候怎么忽然来白府了?公公和婆婆知道您要来这里的事吗?”

        秦修瓒笑道:“我是和岳父一起来的,尚未知会他们。我想来看看你。”

        梁言念一愣,又问:“您这时候来,会不会有危险?”

        “无妨。”秦修瓒嗓音温和:“我与岳父的出行有太子那边做掩护,不会有人发现。”

        梁言念这才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

        秦修瓒眼神温柔,又道:“你大婚那日,人多眼杂,我没能来亲眼看看你与白二公子的婚礼。之后听岳父说白二公子昏迷之事,心中担忧,本想立即来看望,但如今京都情势暗涌,以防万一,还是隔了一日前来。”

        他看着梁言念:“念念,你还好吗?”

        梁言念眨了下眼,又点头:“多谢父亲挂念,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她回头看了眼房间,笑意敛了敛,眉心微蹙,眼中担忧再显:“倒是二公子……他伤势不轻,如今又昏迷,不知何时才能醒。”

        “有你外公在,不会有太大的事。”

        梁言念笑了笑。虽然她知道治伤这事不能过于着急,需循序渐进,但她还是很希望他可以早日醒来。她真的很想念与他待在一起时的感觉,她想要和他牵手,想要和他说话时他能给自己回答。

        她稍稍低了些头,睫毛遮掩下的眸子里有一抹暗光浮现。

        秦修瓒看她模样,大概能猜出她心中所想,只是这事,他光是口头上的劝说无用,说再多的话,都不如白路迢伤势恢复后醒来更能令她欢喜。

        他看着梁言念,垂在身侧的双手稍握了握,他心中有片刻犹豫,但还是抬起手轻轻按在梁言念肩上。

        梁言念身体忽顿了下,缓缓抬头望向他。

        他笑了下,柔声道:“念念,还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梁言念眨眼:“父亲请说。”

        “我在……”

        “小姐!”翠翠的声音从院门口大喊传来,嗓音里满是着急。

        秦修瓒的话戛然而止,看见有人过来,便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梁言念面露些疑惑望向朝自己大步跑来的翠翠。

        梁言念不解:“翠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姐!”翠翠眉头紧锁,气息不稳却仍急道:“是肃王府那边!是王府出事了!”

        秦修瓒眉头轻蹙了蹙,眼神忽严肃些许,垂下的手不由握成拳。肃王府?

        梁言念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我本来是在那边照看初九的,白元帅、白夫人和白大小姐过来后我就在院子里等着。结果白府的守门侍卫忽然跑来,说是有要事相禀,我连忙去喊白大小姐,侍卫说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清清楚楚的听见他说,稍早些时候皇宫传了道圣旨去肃王府,是给二小姐的!”

        “阿姐?”梁言念眉头拧在一块儿,有些难以置信:“圣旨上写的是什么?为何忽然间要给阿姐下旨?!”

        “圣旨上说,要让二小姐入宫侍奉,给了妃位,赐号为‘昭’。昭妃。”

        “什么!!”梁言念大惊失色,着急之色瞬显于脸,双手紧紧扣在一起,觉得难以置信,又有些猝不及防的茫然失措。

        她急得不知所措时,秦修瓒抬手按住了她肩膀,阻止了她慌乱无措时正欲来回徘徊的行为。

        梁言念身体忽愣住,忙转头看向秦修瓒:“您知道这事吗?”

        秦修瓒摇头。

        他和凌秋桉是从东宫那边过来的,出宫的时候分明还没有任何消息。难道……送去肃王府的那道圣旨正好是他们出宫的路上一起送出去的?

        “怎么了?”梁言念皱眉看着秦修瓒:“阿姐不能进宫……阿姐才十七岁,性子温和无争,而且、而且她不会说话,若是进了宫中怕是……怕是……”

        梁言念气息不稳,忽有心悸。她没说完,但秦修瓒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忽如其来的入宫封妃圣旨,绝对不是因为皇帝喜欢梁家二小姐,而是想在这种情势下借梁家二小姐作为留在宫中的人质,趁此要挟肃王府,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之前风平浪静,没有一点痕迹,就那么一会儿便下了圣旨,不给人反应和准备的机会。

        秦与奕啊秦与奕,这还真是符合你作风的手笔!

        就知道抓人质!!

        另一边知晓消息的白隽和与邱慧叶也匆匆赶来见梁言念。他们没想到秦修瓒会在这里,脸上的震惊没来得及掩饰,悉数展露在他们面容上。

        他们知道他已经回到京都的消息,可这些时日……却是头一次与他相见。他们心里很清楚,哪怕他回来,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人面前。

        白隽和眼睛顿时就红了,情绪有些失控。十几年未见,秦修瓒与他记忆中模样有很大变化……为何……为何他看起来是这般的瘦弱,犹如纸张一般脆弱、又不禁风?

        邱慧叶抬袖遮脸,试图将情绪挡住。

        和他们激动复杂的情绪相比,秦修瓒却是冷静,但心里难免也会有感慨和难以言喻的伤感。

        此去十七年,再相见时,他们已是白发沧桑模样。而他也再也不如当年,再也回不到当初。

        秦修瓒走上前,恭敬行礼:“学生——见过老师、师娘。”

        “回来这么久,这才来此,还请老师、师娘见谅。”

        白隽和握住他的手,眼眸颤动,眼里泪光闪烁。他看着眼前这个他曾经从小看着长大的男子,思绪繁多复杂,心情沉重,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能感慨一声,岁月已逝,人亦不复从前。

        “回来就好……”白隽和紧抓着他的手:“回来就好。”

        梁言念皱着眉,努力将自己从震惊无措中回缓过精神来。眼前这场景,他们应有很多话要说,她这时候打扰不太合适。

        于是梁言念走上前,道:“公公、婆婆,父亲,你们先说着话,我要回一趟肃王府。”

        秦修瓒先回神看向她。

        梁言念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坚定。

        秦修瓒抿唇,道:“去吧。”

        “是。”她拱了拱手行礼,然后往外跑去。

        翠翠连忙跟过去。

        回肃王府的路上,梁言念在马车内坐立不安,满心、满面皆是担忧着急。翠翠坐在她身边,心里也为此事担心,可她也有疑惑。

        就好比刚才在白府时的事。

        父亲……?

        小姐为何称呼那个看起来有些病弱的男子为“父亲”?那个男子又为何称呼白元帅为“老师”、白夫人为“师娘”?

        那人是谁?与小姐究竟是何关系?

        但翠翠也知道,小姐正是烦心的时候,这种事不适合这时候问。而且,小姐的事,既然她没有主动言说,那就证明那不是自己该知道的。身为跟随小姐十几年的侍女,她不该没有眼力见去过问主子的私事。

        所以,翠翠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握着梁言念的手,轻拍着安抚她的情绪,让她可以稍微冷静一些。

        马车才在肃王府门口停下,梁言念便立刻冲出马车,直接跑进府内。

        府门前已经不见皇宫来的宣旨队伍,想来是已经结束离开。

        内院中,是脸色沉重的梁婺、不安的安雨丹,和满脸愤怒的梁皎月。梁言念冲过去时,他们各异的神色在脸上僵硬了那么一下,用最快的速度收敛,试图掩饰他们真正的情绪。

        安雨丹先缓好,挤出个笑容走向梁言念:“念念,你怎么回来了?怎么都没见人来通报一声?”

        “我听说宫里有人来宣旨,要让阿姐进宫,是不是?”

        安雨丹一惊,脸上笑容有些支撑不住,只能转头去看梁婺。

        梁婺眉头紧锁,一听这事,脸色比之前更为难看些。

        梁皎月深呼吸两口气,话语里却仍满是不耐烦和暴躁:“昭心绝不能进宫,她的情况,一旦进宫,还有几分可能完好的回来?!深宫内院对于昭心来说堪比地狱,绝不能去!”

        梁婺气息沉沉,双手紧抓着楠木椅的扶手,指甲狠狠用力,仿佛要按进楠木扶手之中:“圣旨已下,你又能如何?真要抗旨不遵吗?”

        他对此甚为不满,可这满腔怒意,在皇帝的权势与威压之下,没有多大用处。

        梁言念看着他们:“阿姐呢?阿姐她知道这件事了吗?她现在在哪里?”

        安雨丹叹了口气:“她在你房间。”

        梁言念一愣,毫不犹豫转身往自己的曲幽院跑去。

        梁言念一路奔跑,顾不上天气的炎热,也顾不上沿路遇到与她打招呼问候的府中下人。她只管往前奔去。

        曲幽院内。

        梁言念气喘吁吁跑进自己房间,尚未来得及喘息便喊了句:“阿姐!”

        梁昭心站在房内书架前,手里握着一把鸡毛掸子,在梁言念冲进来前,她正在清扫书架上的灰尘。

        见她回来,梁昭心眼里闪过一抹笑,连忙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走向她。

        “阿姐!”梁言念抱住梁昭心,激动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眼泪直流落下。

        梁昭心眨了眨眼,面色依旧温和,又抬手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安慰。

        “阿姐,我不想你入宫,皇宫对你来说太危险了,那里不适合你……”梁言念抽泣着:“而且皇帝这个时候让你入宫,绝对没安好心,你别去……”

        梁昭心拍了拍她肩膀,将她稍稍推开。

        梁言念眨了下泪水婆娑的眼。

        梁昭心指了下她的书桌。

        梁言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书桌中心之位,安静摆放着一副明黄布料裹着的卷轴。

        那是什么东西,梁言念一眼就看出来了。

        梁言念倏忽愣住,连呼吸都慢了一拍。

        梁昭心比划手势:圣旨已下,不可不遵。抗旨不从的后果,肃王府承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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