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柚叶不相信入江正一。
跟白兰有关的一切，她都不愿意也不敢相信。
可是……
这个她不愿意相信的人，却为了她付出生命。
入江正一对白兰来说不是特别的，如同他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狠戾一样，他是真的不在乎这个挚友的生命。
那她呢？
她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
为了不让她探寻到真相，他为此杀害自己唯一的友人。
那所谓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在某种程度上，她对白兰是特别的，只是这份特别，既可悲又引人发笑。
在那片燃烧着的废墟之中，她踩着焦土翻找那道身影，残肢断骸也好，至少，让她找到……
大火似乎无穷无尽，很快便将她包围，身上的衣服被高温点燃，蚀骨一般的痛炙烤着灵魂，双手和双脚不停的在滴落鲜血，逐渐裹挟上跃动地火焰，呼吸愈发艰难。
直至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终于在一个被压断烧了一半的椅子下看到半截断裂的手臂。
那只手上，戴着她无比熟悉的晴属性的戒指。
……都结束了啊，一切。
柚叶以为自己会和入江正一一同死在那场爆炸里。
最后她倒在大火中央。
然而，意识不知道丧失了多久，她突然有了知觉。
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全身传来的疼痛让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死去。
好痛，哪里都好痛。
最痛苦的是，这样的痛苦，她却没有死亡，而是在真实感受着。
然后，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模糊的声音：“给她止痛……快点！”
接下来，她就痛的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是沉重且无力的，但相比上次，已经不再感受到疼痛了。
虽然不知躺了多久，但身体似乎没有僵硬到无法动弹，应该是有医护人员一直在细心照料吧。
柚叶躺了一会便开始试着活动四肢，一点点地坐起来，行动有些迟缓，试着多来几遍便能恢复很多。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原本应该被大面积烧伤的，而现在，光洁如初。
……是白兰将她从那个燃烧的公寓救了出来。
“系统，我剩多少生命值？”
柚叶语气冷淡地问。
【在宿主你昏睡期间攻略目标一直都在照顾你，间接完成了很多任务，所以宿主你现在生命值剩余还有10天。】
这个答案在柚叶意料之中，而且，再更近一步的话，接下来……
她会在五分钟以内见到白兰。
……
白兰来的比她预想中还要快，就在她询问完系统的一分钟后，让她怀疑他是不是就站在自己房门口。
穿着黑色长款外套的人停在她床边，那张时常带着笑的清秀面容罕见的挂上了怒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底荡不起一丝波澜。
“柚酱这次太任性了。”他的嗓音比以往都要低，带着些许凉薄：“为了不想干的人让自己受伤，我对柚酱很失望。”
不相干的人？
“在你看来，正一君是不相干的人？”
柚叶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刚醒来沙哑的嗓音激动到颤抖，泣血一般。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
白兰的第一表情是愣住，对她此刻激动至此的反应很是惊讶，随即放声笑了起来，笑声充斥着嘲讽的意味。
几秒种后，那笑声骤然停住，他敛起唇角未散去的笑意，神情尤为冷淡地开口。
“柚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眼眸凝视着她，白兰的口吻格外严肃：“小正是明知自己有危险还叫你过去的，他只是想要利用柚酱来挑衅我罢了。”
“搞错的人是柚酱才对，从头到尾，小正都没有把柚酱当成朋友。”
伴随着他每吐出一个字，柚叶的脸色就沉一分，等到他这段话说完，她的神情已经只余下平静的漠然。
她错了。
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对白兰有任何奢望，毕竟连回忆都是假的，记忆中那个大学时期的学长，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从一开始，白兰就只是白兰。
不是学长。
不是她的攻略对象。
也不是入江正一的挚友。
她缓缓闭上眼睛，伤病初愈地声音满是疲惫：“白兰，我不在意你的想法，可是正一他……”
顿了顿，她抑制住那一丝哽咽，声线颤抖着开口：“他一直都把你当成自己最重要的朋友，你不该这么对他。”
入江正一做错了什么呢？
他只是想要帮助她，却成为了他们二人斗争之中唯一的受害者。
柚叶感到身心俱疲，真相，回忆，仇恨，一切的一切好似都在一夕之间被淡化，有种深沉的无力感。
自己并不能对白兰造成伤害的无力感。
未来似乎黑暗。
她或许，都无法迎来自己曾经最害怕的死亡。
她不想再看到白兰了。
如果可以，她想生活在一个没有系统，没有白兰，没有mafia，只是普通人的世界。
但她知道那根本不可能，她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属于白兰的，包括这个破败不堪的世界。
既然无法到达真正的乐园，那至少，给自己的双眼蒙上黑暗吧。
她扯着被角盖过头顶，不愿意再去看那个站在床的人一眼。
“柚酱躺太久了，身体可能一时无法自由活动，这些天在医院里好好休养一下吧。”男人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
“我明天再来看你。”
……
那天之后，柚叶见到白兰的次数明显减少。
虽然第二天他的确按照自己承诺的那样来看她，可的反应一如往常，就像是入江正一的死亡不存在，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平静。
柚叶做不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去面对他，因此十分敷衍，白兰也不生气，依旧是那副轻浮又暧昧的姿态。
她在计划逃跑。
她所生活的地方，是属于密鲁菲奥雷通知下的城市，在这里，永远不会有危险，也永远不会有人主动与她接触。
她想看看……白兰所构造的这座乐园以外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或许是看穿了他的意图，白兰和上次一样，几乎是将她软禁在了医院里，每天接触的人只有他一个，电子产品只能用他带过来的，枯燥且乏味。
又过了几天。
柚叶隐约听说一些关于家族的事情。
白兰又开始发疯了。
两年前和彭格列家族正式开战却两败俱伤之后，他就经常发疯，隔一两个月就要和彭格列引发一次mafia之间的斗争。
只是这次，他似乎疯的比较厉害。
疯到他自己的六吊花都死了两个。
重要的部下去世了正常来说肯定会伤心的吧？但白兰不一样。
他甚至在当天晚上跑过来找她一起打游戏。
看着某个心情还算不错的人，柚叶没忍住问他不为部下的死亡伤心吗？
那可是最重要的守护者，整个家族也就那么几个人。
然后他不以为然地反问：“嗯？没用的道具被淘汰掉不是应该的吗？”
当白兰的部下还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
柚叶由衷的这么认为。
那之后，又一周过去。
在某个黄昏，白兰推开她房间的门，递给她一束迷迭香，他微笑着，连眉眼都浮现着开心的情绪：“送给柚酱，我胜利了哦~”
“胜利？”
“嗯嗯。”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脸上的笑意加深，声音带着低沉的愉悦：“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彭格列家族了哦。”
“……”
是这样啊。
那个传闻中的老牌家族，那个在白兰的统治之下抵抗了最久的存在，一度被其他的mafia家族称之为最后的希望，现在，也没了啊。
“柚酱不为我开心吗？”见她良久没有反应，白兰略带不满的凑上前。
“我可是第一时间回来和柚酱庆祝了。”
柚叶沉默下来。
“白兰，我讨厌你。”
半晌，她如是说。
“可是我很喜欢柚酱哦。”
“不管是什么样的柚酱，我都喜欢。”
他的眼神眼神冰冷沉郁，唇角却缓缓漾起浅淡的笑意来，久久没有消散。
“现在外面已经没有危险了，柚酱可以回家了。”
把她软禁在这里……是因为和彭格列开战她会遇到危险？
怎么想都不可能。
但这个无趣的房间她确实已经腻烦了，于是不假思索的便点头同意。
当天晚上。
柚叶和白兰一起回了家。
至于为什么是和白兰，是他把她送到家门口之后只顾自地说着自己累了然后就跟了过来。
反正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洗完澡，柚叶从浴室里出来，看到他白兰坐在她床边的地毯上，聚精会神的盯着前方矮脚桌上的电脑屏幕。
她走近瞥了眼，看到屏幕上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手中拿着银质拐子一样的东西，裹挟着紫色的火焰，即使是背影，即使隔着屏幕，她也能感觉到那股不同寻常的压迫感。
在他面前，是化作废墟的城镇。
“……那是什么？”她情不自禁的呢喃。
“嗯？”听到声音的白兰侧目看过来，拉着她的手腕在自己身边坐下，指着屏幕上的身影对她介绍：“这个人是彭格列的云守，云雀恭弥，柚酱应该有听说过吧？”
的确听说过，有关于彭格列的一切她都是听说。
实际上，彭格列的首领也好，守护者也好，她都未曾见过真正的样子。
这是第一次见到……
“说起来，柚酱好像没有见过彭格列的人，因为那边的人太危险了我一直很害怕柚酱出事……现在没有危险了我来为柚酱介绍吧。”
“你看，这个使用刀的人就是彭格列的雨之守护者哦，他被称为天生的杀手，我本来让幻骑士去对付他的，幻骑士太没用了，最后还要我亲自出手。”
“这个是岚之守护者，彭格列首领的左右手，他头脑很好呢，而且攻击力很高，桔梗都被他弄伤过好多次。”
“唔，还有这个看起来像个打拳击的人是晴守，很奇怪对吧？竟然让擅长治愈的晴属性上前线，彭格列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啊……”
“说到这个，更好笑的来了，那边的雷守，竟然是个一打架就会哭的小鬼，完全是被他人保护的存在啊，嘛，我也没有留下他的性命就是了，反正其他人全部都死了，他本来也没有生存下去的能力。”
坐在她身侧的人，以一种非常轻松自得的口吻讲述着他人的生平，掺杂着些许嘲弄，寥寥数语，轻描淡写的宣判了他人的生死。
仿佛这些生命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直至他说到最后一个人。
脸上的笑容骤然顿住，逐渐化作敛起一切后的沉淀，紫色的瞳孔涌动着危险的锋芒。
“呐，柚酱一定也不认识这个人吧？”
屏幕上是一个有着一头棕色头发容貌清隽的青年，即使是远景图，她首先看到的却是那双暖色调的橙色眼瞳。
在橙色的火焰之中盛放，宛若划破黎明的那道希望。
他像是太阳。
她所处的黑暗世界里，遥不可及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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