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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醋念生,拾旧忆


穆少白快马疾驰,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都是容焕看向花千羽的眼神。

        一夜无眠,他甚至有些烦躁。

        同样作为男人,他十分清楚那眼神里蕴含的是怎样的情愫。

        快至夜幕,他赶到了菊下楼的附近,他并不知道她是否在这里,但他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让他务必来此看看。

        穆少白挑了一家离菊下楼最近的客栈住了下来。

        虽然赶了一天的路,但并不觉得饥饿,只是吩咐小二备好热水,想着先洗去一路的风尘。

        这间客栈他并不满意,只是这里离菊下楼最近,所以才勉强选择在此留宿。

        他放松地倚靠着浴桶,乌黑的青丝散落在桶外,热气氤氲之下如白瓷的面容变得红润,似蝶翅的长睫微微翘着,一双如水似波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桌上燃着的红烛,整个人有些愣怔,红霞般的唇此刻在烛光的映照下失了些颜色。

        思绪早已飞远,脑海中先是闪过从前与她相处的画面,而后画面换成了他们反目成仇的那瞬间,再后就是他们分别后初次的相见,一幕幕有着她身影面容的画面不断涌现,最后定格在容焕的那双暗含情愫的眼。

        眉头紧皱,恼怒的拍了下水,水花溅出桶外,碎了一地。

        起身,一身胜雪的肌肤裸露在外,红豆点缀在如白雪般的胸前,线条流畅的腹肌离开水面,其下风景在水波中若隐若现。

        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扯过搭在屏风上的白色里衣,里衣前后一旋便穿在了身上,包裹住了那可餐的秀色。

        打开了窗户,一抹皎洁倾泻而入,让原本照亮了房间的烛光也显得格外黯淡,悠悠的走到桌前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浓茶,入口苦涩却没有回甘。

        晚风微微吹起他湿润的青丝,因月光的渲染,他整个人都显得极为落寞。

        他看向床铺,已经不记得自己何时睡过安稳觉了,每每午夜梦回,都是义祖父母死于花千羽剑下的那一幕,每每噩梦惊醒,再难以入眠。

        菊下楼的雅间内,酒香四溢。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竟真的准备了起来?”看着桌子上的美酒佳肴,花千羽的嘴角微微扬起,可瞧得她心情不错。

        “相约痛饮一番,我岂能食言?”容焕举起精致的琉璃杯,“敬你。”

        花千羽也没推辞客套,清脆的碰杯声响起,而后一饮而尽。

        容焕长眉微挑,凤目明眸里映着微动的烛苗和她慵懒潇洒的倩影。

        容焕看向自己的琉璃杯,也随着一饮而尽。

        “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酒!”花千羽嘴角扬起,此刻的心情更添了一分愉悦。

        “早就听闻花阁主不仅武艺超群,而且更是有千杯不醉的酒量。”容焕笑着又为她斟了一杯。

        花千羽看着桌子上的佳肴,都是自己爱吃的。

        桌子中间是蟹粉小笼包,围着它的下酒菜是串炸鲜贝、清炸鹌鹑、红烧鱼骨、明珠豆腐。

        容焕的凤目里突然有了光,“于你来说,不过偶然相助,对我来讲,却是终生难忘。”那是很怀念很怀念的声音,带着悠悠的记忆。

        听着容焕冷不防开口这么讲,花千羽顿时觉得云里雾里,“你的意思是……”

        容焕心中生出一抹失落,她真得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全然不记得了。

        容焕端起琉璃杯,为自己斟满酒,注视了花千羽一会儿,便一饮而尽,“河畔桥边,那个衣衫褴褛却不肯乞讨的男孩……你还记得吗?”

        花千羽月眸一亮,“竟是你?!怎会是你?!”

        其实,那个男孩给她的印象是极深的。

        “就是我。”容焕肯定而平淡的说道。

        花千羽的月眸中充满了震惊,“你?!那个男孩子竟是你?”

        “我遭人算计,被逼出容府,流浪了很久很久。”容焕哂笑,“那时正值幼年,也没有武艺傍身,虽走投无路,却不肯屈服行卑微之事。”

        花千羽看着容焕,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加之联想,细看之下,倒是有几分儿时的模样。”

        容焕为她斟了一杯酒,也为自己斟了一杯,“若不是你路见不平,只怕我早已死在桥边了。”

        那时,他虽衣衫褴褛却不肯行乞裹腹,玉佩忽然从怀中掉落,他低头看着地上刻有“容”字的玉佩,想着既然如今容府容不下自己,那还留着这枚玉佩做什么,干脆拿去当了。

        正欲蹲下拾起,却被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抢了过去,男人一脸横肉,嘴里骂着些难入耳的下流话,他虽心里惧怕,却还是想夺回自己的东西,与那男人撕扯,结果可想而知,孩童怎能争得过大人,他被那男人一把揪起,眼看着要将他扔入河中,他拼命挣扎却无法逃脱,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枚带着白羽的银针射入男子的手腕,那男子剧痛之下收了手,他也摔落在地。

        一眼风华。

        红如血,冷如冰。

        风中翻飞的裙摆,那是最难忘的一幕。

        女孩稚嫩的眉眼间显露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厉。

        他一时看得呆了,竟忘记了恐惧和逃跑。

        那男人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捂着受伤的手腕,快步走向她。

        “不想死,就滚。”小女孩蕴着杀气的眼睛,使得那男人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老子不tmd和你个小毛孩一般见识,别再让老子看见你!”那男人虽然嘴里骂骂咧咧,但实际上是在给自己壮胆,他几乎是立刻就调转了方向离开。

        小女孩没有再理会那个男人,而是看向倒在地上的小男孩。

        对视的瞬间,他觉得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她一步步的走过来,好像是阳光一点点的照进了他的内心。

        一双同样稚嫩,却比他干净的手伸了过来,“起来。”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伸出手被她拉起来的,但他就那样平等的与她站着,她也丝毫没有摆出救命恩人的架势。

        她拂了拂他身上的灰尘,“习武吧,免得受人欺负。”平和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

        掏出怀中的银子,放入他的手掌,“别误会,这是借你的,将来还我。”说完微笑着离开。

        他注视着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些呆愣,就在他回过神的时候,他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我要去哪里还你?”

        她回首,笑得霸气,“将来有缘,自会相见,届时再还吧!”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大喊着。

        她再也没有回头,却回了他,“花……”

        但可惜他没有听清,也再没遇见她。

        他知道她之所以说是“借”,没说“给”,是因为看穿了他的傲气,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卑微。

        从那时起,他的心上便专有了一个属于她的地方,多少年过去了,依旧都在。

        “容府是江湖上的名门,不曾想……”花千羽将话隐去,不想引容焕追思过去而悲伤。

        “有人的地方便少不了算计权谋,不管哪里皆是如此。”容焕早已看开。

        要被伤得多深才会说出这般通透的话……

        “从你来菊下楼解惑时,我便隐约觉得你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事后,当我得知你用飞羽针在墙上题出对联,我便更加确定那个小女孩是你!”凤目里满是温柔。

        “东羽阁的婢子也用飞羽针为暗器,你怎么确定那个小女孩就是我?”花千羽看着容焕,嘴角勾着笑意。

        “你来菊下楼时金面遮面,我当时虽然未曾窥见其全貌,但从前的印象却很深刻……熟悉的气势、熟悉的暗器、熟悉的眼眸……一个人终会带有一些从前的痕迹……”容焕此时的声音温柔得可以融化冬日里的冰雪,可他自己却没有发觉。

        花千羽隐约觉得容焕对她……

        “来,敬曾经相遇的缘分。”花千羽淡笑着举起琉璃杯。

        容焕也举了起来,“那就……敬曾经。”他看出她的些许察觉后的躲避,他也不气馁难过,而是坦然一笑。

        毕竟这才刚刚开始,有了这次的相认,就算只是拉近些许与她之间的距离……也是一种收获。

        她与他畅饮至深夜,都有些醉了,彼此脸上的红晕都深了许多。

        “如此,我们可算得上朋友了?”酒气流露,自有一股风流。

        “那是当然!以后你叫我名字就好,不必花阁主、花阁主的叫着。”花千羽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笑着。

        喝醉的花千羽格外可爱。

        “你也别总是三少、三少的唤我,”凤目流转,声音添了一层沙哑,“以后你就叫我阿焕吧。”

        花千羽已醉得有些睁不开眼睛,“那不行。”

        “怎么不行,你唤他小白,缘何不可叫我阿焕?”容焕循循善诱道。

        “你跟他不一样。”花千羽醉酒口齿有些不清晰。

        “可我就想你唤我唤得亲昵些。”容焕的话里有了股撒娇的意味。

        许是宠妹妹宠惯了,一听到这种软绵绵撒娇的声音,她的心就变得特别的柔软。

        “这样吧,我叫你的名字,容焕,可以吗?”花千羽强睁开双眼看着他,实际上,她早已看不清他了,她眼里的他都是重影。

        第一次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感觉心跳好像都跳漏了一拍,“那也好。”温柔的声音从胭唇里流出。

        他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慢慢来,不要着急。”

        许是酒的原因,让她觉得闷热,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半张的金面挂着一层薄汗。

        容焕那刻正举起琉璃杯要饮酒,看到她的举动顿时愣住了,在看到她的容颜后,一双凤目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

        花千羽的容貌算不得绝色,但看的人不同,自然感觉也不同。

        他就那样静静地、呆呆地看着她,眼睛很久才眨一下,好像要把她的容貌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刻在胸前的那颗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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