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一场缘法

沈灿灿却说出自己的看法，“你觉得，在当年诸位皇子夺嫡的情况下，对付一个空有野心却没有脑子的赵平来的容易；还是对付你这种有智有谋的人来的简单？”

        赵仪的脑海中，像是忽然被人点醒了某处，“你的意思是，赵渝相助赵平是发自真心，因为他想要利用赵平对付朕；在解决了朕之后，他再腾出手来收拾赵平？”

        沈灿灿一点头，道：“如果是我，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条路。赵平此人才智平庸，他之所以能够夺嫡的造化，一方面是靠着心狠手辣的手段，另一方面亦是他出手大方，搜罗了不少能人异士为他出谋划策；朝臣之中，不乏有些急功近利的，这些人被赵平拉拢，慢慢的就形成了党羽，成了他的一方势力；那个时候，赵平看似势大，其实就像是只镀了一层金边的泥菩萨，经不起太大的风浪。反倒是你，一步一步走的扎实，看上去是几位皇子中最不起眼的，可是却悄悄地掌握了京城中最重要的几个人脉，戍卫军中有你的人，极为德高望重的老臣也对你颇为看好；就连那个时候的沈家对你也抱了几分好感。看一看兄长对你的态度，就知道将来你一旦起事，沈家会站在那一边。”

        “赵渝太聪明了，他一眼就看穿他真正的对手不是赵平那个蠢货，而是你；所以，他才会设计你，让你引着兄长掉进了他们的陷阱。后来，一切都如他所料那般，沈家嫡长子惨死，我对你误会颇深，沈家军自然不会听从你的号令；他躲藏在背后利用了赵平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个男人，实在是好心机，若不是你在最后及时掌控了京城与皇宫，只怕现在这皇位上坐着的人，还真是他。”

        沈梁的死对赵仪来说也是平生最遗憾的痛，如今，既然已经猜到这背后筹划一切的人是赵渝；赵平就断然不会放过他，“朕一定会将此人碎尸万段！”

        看着盛怒的赵仪，沈灿灿却表现的尤为冷静，“对他碎尸万段只是泄愤，我要的，是揭穿他残忍虚伪的真面目，让世人看清楚，这个被歌颂的闲王，是个多阴狠毒辣的自私小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可以毫不留情的设计自己的亲兄弟，杀害有功之臣，如此卑劣无耻之辈，有何面目登上高位？又有什么颜面成为这天下之主？赵仪，我要他身败名裂，要他死后不能入皇家陵寝，要他受尽万人唾骂，方解我心头之恨。”

        赵仪知道，说出这番话的沈灿灿当真是气急了、恨极了，不然，以她的性格，只会手刃仇人，绝对不会想出用这样的法子，将赵渝所做的恶事昭告天下。

        这一夜，也算是收获颇丰，最起码让沈灿灿知道，当年兄长的死，果真是藏着不为人知的内因。

        ……

        相较于行宫之中的气氛紧张，延康城外的云济寺中，却是有一小沙弥心事重重，连日来寝食难安。

        戒嗔以为，自己将心事藏的很好，可还是很快就被师父看了出来，叫进了佛堂之中问话，“戒嗔，自你从城中回来之后，就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是在城里发生了什么？”

        面对师父的询问，小沙弥先是犹豫，再是挣扎，然后在抬起头看见师父洞若观火的眼睛后，就知道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是根本瞒不住佛法高深的师父的。

        于是，小沙弥双手合十跪在地上，一脸愧疚的认错：“师父，徒儿犯下大错，有愧于师父的嘱托。”

        慈觉大师手持佛珠，纵然身上披挂的袈裟已经落了补丁，看上去颇为苦贫，但依然无法将他超脱于俗事的身影蒙尘；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透着超乎于常人的慧光与怜悯，纵然听见小徒请罪，也丝毫不见他有任何情绪波动，而是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轻叹一声气。

        “你又何错之有？说起来，这本就是天机，老衲仗着自身的佛法，将天机窥视了几分，就狂妄的以为自己能够擅自改动；没想到，在最后，竟然连你也一并连类进来。阿弥陀佛，孽债、孽缘呐。”

        戒嗔对师父的话听的似懂非懂，可是师父讲的最后四个字他却是听得明白：“师父，难道，因为徒儿的过错，真的害了帝后吗？”

        慈觉大师望向窗外，看着外面的一片葱郁景象，眼前却不由浮现出当年在见到那位为情所困的年轻帝王时的一幕；那次，应该是他们第二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他还记得，在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只是一个由宫人陪着去太学上课的皇子，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小小的少年只是暂时龙困浅滩，不出数年，他就会登顶宝座，成为大周最尊贵的人；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或多或少的对他有过关注，也悄悄地为他推演过命数，知道他是天命所归，能福泽天下之君。

        正是因为这极贵的命数，他才会再三为他打破戒律，在他一心求死之时，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可没想到，有些注定的事就走不得捷径的，就算是中途有他相助，他们该承受的，无一人能够幸免。

        慈觉大师看向跪在地上深深懊悔的弟子，伸出手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出声道，“既然你已知错，那就罚你去后山思过三年，三年后再来寻为师。”

        小沙弥面对责罚，并无任何不满，而是在念了句佛号后，再次不甘心的追问：“师父，那延康城行宫里面……”

        慈觉大师知道小弟子要说什么，在看了他一眼后，就打断了他的话，“万事万物皆有缘法，我们只能从旁协助，并不能真正影响那些当局之人。当今天子乃是天定，他自有他的尊贵与福缘，至于那些被自己的欲望卷进去的人，他们若是能自己看破，便会自有造化；但若是看不破，也是他们的选择。你且看着吧，当初那被颠倒的乾坤，该要将真相大白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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