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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听见祁衍松了一口气,  连棠觉得自己答应他是对的,左右她的生活注定要和他缠绊在一起,进宫占个妃嫔的位置,  对他和她来说,  都更轻松。

        她心里对未来还是隐隐的不安,但那点担忧和他的用心和体贴相比,不值一提。

        她想,  即便他明天就会离世,她还是会选择扑向他的怀里。

        小半年的日夜相守,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他在身边,不是臣子对帝王的臣服,  就是被他这个人的魅力吸引。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  至少当下,  她离不开他。

        心里虽然很确定,  但这毕竟是人生中很大的许诺,  连棠说完,就垂下眼睫,  不敢看祁衍的眼睛。

        祁衍眉眼嘴角都噙着笑意,  他躬身,凑近她的脸,  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只瞳孔在眼眶内来回转动,  细细打量她,好像重新认识她一样。

        连棠被他看的心虚,  红着耳朵,  低下头。

        祁衍曲指,  顶着她的下巴,缓缓把她的小脸抬起来,视线落在她的唇,“再亲一次朕。”

        连棠顿了片刻,“嗯?”

        祁衍眼里满是柔情,“像昨夜那样,再亲朕。”

        连棠乖乖的把唇印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

        祁衍嗓子闷笑了一声,挑着桃花眼看她,“你那叫亲?”

        话音刚落,他伸手扣住她的脑后,将人重新压进了被衾中,直闹的连棠喘不过气。

        不过这次祁衍没闹太久就放手,拉着她去后院用早膳,连横已经在桌前坐着等他们,看见二人手牵手走出来,也见怪不怪。

        祁衍今日胃口好,早膳用的比平日多,连横问:“陛下的心情为何突然变好了?”

        晨练的时候陛下还心事重重,似乎在思索什么,教他也很敷衍,给把剑,让他随便舞,这会陛下脸色很柔和,眼睛亮的像星星。

        祁衍早上在想军中的事,对连横敷衍,这会子有点过意不去,遂拍拍他的头,安慰,“明早朕教你几招真功夫。”

        连横“呜呼”一声在椅子上跳起来,他练了大半个月的基本功,终于可以学真本事了。

        两个男人只顾着高兴,都没发现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连棠蹙眉,“你们在一起不是看书?”

        连横面色一僵,赶紧闭了口。

        祁衍对上连棠愤怒的目光,温声解释,“练剑可以强身健体,耽误不了学业。”

        皇帝帮着说话,连横也壮了胆,附和道:“对呀,我听老师说,最近京城可能不太平,学点武功防身总是好的。”

        连棠心里警惕,东阴先生是祁衍的智囊团之一,他说京城不太平,难道说上一世那场谋反这一世还会发生?

        她望着祁衍,面色肃然,“江左军是不是北上了?”

        这世上,除了江左军在背后支持,没人敢挑战祁衍的王师。

        祁衍点点头,郑重道:“不日就会兵临城下。”

        他心里讶异连棠的敏锐,单凭一句京城不太平竟然能联想到江左军北上,这是他的核心智囊团才知道的机密。

        他不禁又多看了她一眼。

        连棠脸色发白,她知道接下来在京城会上演一场残酷的厮杀,看来祁衍早有预料,提前来温泉行宫,让后宫的人避免直面屠杀。

        连棠虽是武将的后代,却比谁都害怕战争。

        她记得六年前,在北关,他的父亲好像预料到接下来的恶战,奔赴战场前,提前让母亲带着她和不到三岁的弟弟回京,那场战争以大齐的胜利告终,她的父亲却没有回来。

        战争意味是流血,死人。

        祁衍感受到她在微微颤抖,悄悄抓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棠棠,不要害怕,相信朕。”

        连棠点点头,她自然是相信祁衍的,上一世这场战争就完全操纵在他手中,此战过后,再无江左军,青州梁家百年的基业,销毁殆尽。

        但这一世又有点不同,她没有和祁麟成婚,梁家的谋逆缺少一个显眼的幌子。

        她突然反握着祁衍的手,慎重其事道:“请陛下一定要注意祁麟,青州梁家不管私下如何,脸上的遮羞布还是要的,他们这次出师一定有名,不会轻易让自己戴上造反的帽子。”

        祁衍都要对她刮目相看了,“江左军拥戴祁麟登基这种可能,我们也在密切监视中,只是目前还没发现明显迹象。”

        连棠略一踌躇,“或许您可以从祁芸那边入手。”

        她答应过祁芸不把她的事告诉祁衍,但关系到你死我活的征战,她必须提醒祁衍,以祁衍暗哨的无孔不入,应该很快能看到问题。

        祁衍闻言,瞳孔一缩,看着她,若有所思。

        翌日,祁芸又来见连棠,期期艾艾道:“我记得小时候每年冬天都要和父亲随先帝来温泉山庄,父亲会在前山的桃树下埋一坛子桃花酿,说等到我及笄的时候挖出来喝。”

        连棠惊觉,“明日是你十五岁的生辰?”

        祁芸点头,声音里难掩悲凉,“别的女孩都有及笄宴,可是我无父无母,太后最近心烦,早都忘了我何时及笄。”

        她一句无父无母,让连棠心里很不适,且不说奉贤太妃还在世,就说祁衍,无论如何,名义上也是她的父亲,她和祁麟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全败祁衍所赐,可是在她心里,压根就没有把他当父亲。

        连棠不知道祁芸在梁渊的反叛大业中扮演什么角色,选择梁渊,她已经选择站在祁衍的对立面。

        祁芸顿声后见连棠没有接话,只好自己又道:“我想把父亲当年为我埋的酒挖出来,也算是有人惦念我的及笄,棠棠,你陪我去好不好,我想自己去,又怕梁渊拉着我在外面做那种事。”

        连棠终于知道祁芸今日来的目的,她淡淡道:“挖酒而已,何须你亲自去,请宫人去挖不就好了。”

        祁芸摇头,“不行,我不记得具体埋在哪里,给宫人说不清楚,只能自己凭感觉去找。”

        连棠默然少许,道:“你等我换个衣裳。”

        仁硕先太子当年埋桃花酿的地方并不难找,就在祁衍和臣子们日常狩猎的山林里,一颗古树下,旁边还有一个小木屋。

        连棠命随身的侍卫在古树边下铲,很快就挖出了几个酒坛子。

        祁芸眼睛晶亮,“这就是当年我和父亲在这里埋的桃花酿。”

        她小心翼翼的用手中的帕子擦去酒坛上的浮灰,解开麻绳,直接打开了酒坛,香味扑鼻。

        祁芸转脸对贴身婢女道:“把酒杯拿过来。”

        连棠轻笑,“你连酒杯都提前准备好了?”

        祁芸顿了一下,讪讪,“我迫不及待想与你分享父亲酿的酒,这个桃花酿,是女子喝的甜酒,不醉人。”

        说着话,宫婢拿过来两个红色的玛瑙杯,两个杯子长得一模一样,分不出彼此。

        祁芸亲自抱起酒坛子,往杯子里倒满酒,而后谨慎的把其中一杯递给连棠,自己取了另一杯,“棠棠,谢谢你陪我找到父亲埋的酒,我先敬你一杯。”

        连棠看了一眼杯壁,伸手把两杯酒同时从祁芸手里接过来,放到草地上,道:“人都说父母之爱子为其计深远,今天看到这酒,我就能想到奉贤先太子生前多么疼你,喝他酿的酒之前,咱们先对着这颗古木拜一拜,就算是拜先太子了。”

        祁芸被她说的热泪盈眶,想到父亲还活着时,他们一家人在东宫的好日子,她哽声,“好。”

        酒放在前面,两个人齐齐转身,宽袖常服铺在草地上,交叠在一起,连着磕了三个头,两人才作罢,而后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连棠点头,“果然是父亲为女儿准备的及笄酒,很甜。”

        祁芸脸色有一点张徨的白,又有一丝轻松,她指指身后的小木屋,“我们去那里看看吧,我小时候还在里面睡午觉呢。”

        连棠无所谓,左右今天就是来陪她的。

        两人互相搀扶着,朝小木屋走去。

        不远处的树丛后,并排站着两个高头大马,马上坐着的两个男人一瞬不瞬的盯着走进小木屋的两个女人。

        “进去了,她们进去了。”祁麟声音里忍不住带着激动,又有点怂,“我们这样能行么?”

        梁渊睇了他一眼,傲然道:“根据祁芸最近的观察,你那个父皇早就对你的心上人沉迷不能自拔,他自六年前的战场下来,患了严重的心疾,受不得一点刺激,如果他看到心爱的女人赤身裸体的躺在那里,你说这刺激够不够他犯病?”

        “我从没想过他竟觊觎连棠!”祁麟额上青筋爆出,可是想到连棠又有一点纠结,“可是这样之后,连棠怎么做人啊?”

        梁渊轻蔑,“没脸见人不就方便你囚在身边,怎么舒服怎么磋磨。”

        祁麟面皮一红。

        梁渊不耐道:“好了,你去引元宁帝过来,本将军去小屋里看看,里面是否顺利。”

        祁麟愕然,眼睛睁的老大,“不是说好的,我去小木屋,你去引皇帝?”

        梁渊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不就是扒女人的衣服,你去我去还不一样,皇帝看我不顺眼,警惕性又高,他能跟我来?”

        祁麟踌躇,连棠在他心里神圣不可侵犯,他不放心把她交给梁渊。

        梁渊眼里浮起戾色,声音严厉,“不要因为妇人之仁,坏了你我的大业。”

        祁麟眼里泛红,他哀求梁渊,“你别动手,让祁芸来。”

        梁渊对着马屁股抽了一鞭子,直接把祁麟赶走。他狎昵一笑,他不但要亲自动手,还要亲自来,这样的刺激才能让皇帝发狂。

        狩猎场,祁衍正搭弓射箭,目标对准了一只幼鹿,心想着等得了手回去给连棠煮鹿肉吃。

        “父皇!”祁麟满头大汗的打马过来,“儿臣方才在追一只山兔的时候,好像看见连棠进了前面不远处的一间小木屋,儿臣想跟您请个假,去看看她有没有危险。”

        祁衍收弓,心里惊吓,早晨的时候连棠没说她今日有出门的计划,他一勒马缰,枣红色的汗血宝马风一样飞驰而出,其他的大臣看见皇帝离开,纷纷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祁麟没想到这么多人跟着去,吓得魂都没了,赶紧摔鞭子狂奔。

        小木屋离祁衍狩猎的地方不算远,汗血宝马速度又快,他顷刻间就杀到门外,两个暗卫飞身上前,一角踢开屋门,刚准备先进去探探安全,却见皇帝健步如飞已经踏进了门槛。

        祁衍走进门,扑面闻到一股迷香,屋内光线晦暗,他朝里定睛一看,眼睛登时红了,不大的一间屋子里,摆着一张硕大的架子床,薄纱床帐内,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身下压着一个女子,不停的摆动。

        祁衍血液沸腾,呼吸都变得艰难,他飞身扯开床帐,拿弓弩的胳膊以雷霆之速朝前划出一道弧度,想直接削掉男人的脑袋。

        哪知对方早有防备,在弓弩划过来的一瞬间,抱起床上的女子,穿破屋顶,飞落在外面的草地上。

        祁衍飞上屋檐,跟了出去。

        祁麟和一众臣子也赶过来,乌泱泱的围了一大片。

        “妹妹!”祁麟哐啷一声从马上摔下,他连滚带爬的走到众人面前,声音不似真人,“梁渊,你这个畜生!”

        梁渊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祁衍的身上,根本没看清从床帐内掳出来的人是谁,他低下头,见腋下夹着的竟是昏迷不醒的祁芸。

        他目露惊惧,怎么会?

        祁衍还站在屋顶,当看清梁渊怀里的女子不是连棠,他视线立刻在茅草屋四围找,终于看到屋外窗户下几块烂木板下露出的衣角。

        他飞下来,拨开木板,轻唤,“棠棠,是朕。”

        连棠躲在木板里,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分不清是敌是友,听到祁衍声音的一刹那,劫后余生的惊喜从心底迸发而出,她一把推开面前的木板,猛扑到祁衍的怀中,声音打着颤,“陛下,真的是你么,陛下。”

        她早已不信任祁芸,今日来之前就留了个心眼,喝桃花酿时,她趁着跪拜先太子的空档,和祁芸换了酒,进了小木屋祁芸一闻里面的迷香,立刻昏迷过去,她这才知,她那杯酒里果然有问题,她知道屋里不能久留,从窗子爬出去,躲了起来,直到被祁衍发现。

        祁衍躬着腰,宽大的胸怀紧紧包裹着她,双手覆在她的后背,下颚顶着她的秀发,“是朕。”

        众人的目光齐齐射过来,他们不管,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

        半晌,祁衍才转脸,阴沉沉的看向梁渊,“放下祁芸!”

        皇帝说话的同时,几十张弓箭齐齐对准梁渊的脑袋,跟过来的臣子亦是身手不凡的大将军,手都默默放在腰间的刀剑上。

        梁渊一看搞错了对象,又被这么多人围攻,五指化作利爪,擒住祁芸的脖子,威胁,“想要公主活的话,你们都别过来。”

        祁芸衣衫不整,失去意识,像个小鸡仔被他握在手里。

        令人不忍直视。

        祁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目眦欲裂,“梁渊,你说过喜欢我妹妹的!”

        梁渊大笑一声,“送上门的女人,谁不喜欢。”

        祁衍拨开众人,走到最前面,看着梁渊,眸中仿佛有惊涛飓浪。

        连棠连体婴儿般扒在他的肩头,刚才发生的事太惊险了,只有抱着他,才安全。

        祁衍搂紧怀里的女子,对着梁渊威喝一声,“放下祁芸,朕留你一个全尸。”

        威凛凛的气势,吓得梁渊身后的梁家军膝盖一软。

        梁渊眯眼,桀肆道:“你敢杀我?陛下最近沉溺在温柔乡,可能想不到吧,再过两日,十万江左大军就压进京城,我若死了,你信不信,我父亲会把京城铲成平地。”

        连棠心里一颤,搂紧了祁衍的腰,上一世江左军只来了五万,这一世竟是十万,整整多了一倍,祁衍还能应付么?

        她仰脸看他,他下颚线绷的挺直,浑身散发着凛不可侵的浩然之气,没有恐惧。

        祁衍又重复了一遍,“放下祁芸!”

        梁渊眼中的惊惧一闪而过,故意挑衅,“陛下若肯割爱,把你怀里的女人让给我,那么这十万江左军就会改道,帮陛下您攻打西戎,这也是父亲的本意,江左军本就是来帮陛下共抗外敌的。”

        祁衍目如鹰隼,缓缓举起手里的弓弩。

        梁渊眼里的惊惧一点点放大,声音也急促起来,“陛下是聪明人,一个女人换一场战事,您不可能会拒绝,把她嫁给我,不但您的皇宫不用血流成河,还多了十万强兵帮您打西戎人。”

        祁衍恍若未闻,从身后抽出一根箭矢,搭弓,瞄准。

        梁渊紧了紧扣在祁芸脖颈的手指,她皙白的脖颈上立刻出现五个血红的抓痕,他面色狰狞,嘶吼,“你不敢杀我,我是梁渊,你不能杀我,看看是你的弓快,还是我的手”

        他话未说完,闪着冷光的箭矢破空而来,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那玄铁箭头正中梁渊的眉心,骨裂声乍起,鲜血遮住了他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双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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