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宛婧姝缓缓走到一楼教室的窗前，老师正在讲台上讲课。

        她靠近时，靠窗户坐的小女生吓了一跳，她瞥见窗户上的人影一胳膊肘捅醒了同桌正在打瞌睡的小男生。

        小男生一个激灵坐得腰杆笔直。

        宛婧姝看得好笑，她心头一颤，忽然想起，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

        数学课上，唐谢把书支起来趴在桌子睡觉。

        数学老师讲课的声音停了停，突然喊：“唐谢！”

        唐谢睡得正香，一点反应都没有，数学老师的脸黑了一层。

        她赶紧推醒了他指了指老师。

        唐谢迷迷糊糊地站起来。

        数学老师敲了敲黑板：“你告诉我，这道题选哪个选项？”

        唐谢看了半响说：“选C。”

        数学老师点了点头。

        她急忙用胳膊肘戳了戳唐谢，推过去一张纸条：选A!

        唐谢面不改色地改口：“选A。”

        数学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猛敲黑板：“到底选哪个？！想清楚再说！”

        唐谢坦然自若道：“A。”

        数学老师咬了咬牙：“行了，你坐下吧，上课好好听讲，别打瞌睡。”

        唐谢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数学老师大声强调：“这题选C！选C！算错的同学再仔细算一遍！”

        她的脸猛地涨得通红，缩了缩脖子换了张干净的草稿纸打算重新算一遍。

        唐谢突然倾了倾身子靠近她说：“别算了，选A。”

        她脸上的热气蔓延到了脖子，连忙用胳膊肘抵着唐谢的胸口把他抵过去一点。

        唐谢坐直身子说：“真的选A，你算对了，答案是错的，老师也算错了。”

        她抬起头瞪了唐谢一眼，把凳子往外挪了挪，离他远了一点。

        唐谢看着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不信我啊，行吧，明天你没有小熊饼干吃了。”

        说完，就又趴在了桌子上。

        她气得摔了笔，使劲踢了他的凳子腿儿一下。

        唐谢头埋在胳膊里笑出声来。

        前一天晚上下了薄雪，今天的太阳光照射在大地上，白得刺眼。

        唐谢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突然看见对面教学楼顶有人影坠落，如破碎的纸鸢，风一吹，就撕裂开来。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耳边仿佛听到肉体砸到水泥地上，发出巨大的闷轰声。

        如同十岁那年，他把那个男人从楼上推下去，“轰”的一声，摔得鲜血淋漓，脑浆遍地。

        有人凄厉地尖叫道：“有人跳楼啦！”

        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长空，唐谢怔怔地看着远处地上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宛婧姝面前的。

        潺潺的鲜血从她身下流出来，在雪地上开出大朵大朵血色的花来。

        她身上血迹斑斑，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深红。

        她破碎的身子痉挛着，大口大口吐着血。

        唐谢跪下来抱住她，方寸大乱，手足无措，想要大声责骂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怀里的人单薄破碎的如一张纸片，轻轻一碾，就能散得粉碎。

        宛婧姝双目渐渐失了神彩，她张了张嘴，嘴角血流如注。

        她说：都还给你。

        从前欠你的，欠唐伯母的，今日都一并还了你。

        从此以后，你在人间灯红酒绿，逍遥做人，我往地府三生石畔，做我的孤魂野鬼。

        唐谢慌了起来，他抱紧宛婧姝颤声道：“我不要你还……我不过是生气，为什么我妈是为你而死？她是我最亲的人，我没办法……没办法不恨你，我……知道错了，我想对你好，给你治好病……你不要死……”

        他抱着宛婧姝逐渐冰冷的身体，颤声道：“小哑巴……我真的知道错了……”

        唐谢恍惚间想起那天，上美术课时，他指着宛婧姝画的小狗笑道：“你这个狗吃得也太肥了吧，基因突变吗？像只小猪。”

        这个眉目温婉的小姑娘看着他怔愣了半响，给他写了张纸条：我喜欢你笑的样子。

        末尾依旧是个小小的笑脸。

        他点了点头说：“嗯，你喜欢我。”

        宛婧姝愣愣地点了点头，之后红着脸笑开了，笑意漾开一片天光水影，如同初雪放晴的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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