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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逆鳞


无数平行时空的其中之一——

        “五条老师……五条老师!!”

        野蔷薇、悠仁和惠围在昂贵的老板椅边,  齐齐盯着那个在椅子上打盹的男人。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位自称最强的无良教师睡着的样子。

        虽然他戴着遮住双眼的黑布,  他们也分不清这个没正形的大龄青年是不是在耍他们玩,可是他浑身萦绕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却分明地告知着他们——这家伙估计陷在梦里了。

        他怀里的棒棒糖散落到地上,悠仁大喇喇地捡起三颗分给自己和同伴。

        三人剥掉糖纸,鼓起脸颊含着糖,  惊讶地发现他们可以防御所有伤害的老师手上竟然有被鸟啄过的伤痕,  指缝里还夹着一条细细的漆黑羽毛。

        “五条老师是抓乌鸦累到了吗?”悠仁露出豆豆眼。

        惠给了他一个‘这可能吗’的无语眼神。

        野蔷薇灵光一闪、十指大动,像咸湿大叔一样阴恻恻地笑起来:“我们趁机偷偷看一眼那条项链吧!说不定可以知道品牌。”

        五条老师有一根会随身携带的项链。

        他是个并不吝惜奖赏的大方老师,  时常因为学生做出符合他期待的举动便任由钱包出血、请非常昂贵的客,  野蔷薇有时候想要将请客的奖励换成包包或饰品,他也欣然接受。

        有一次她就看中了老师的项链:细细的皮绳穿着一枚鳞片状的黑色吊坠,说不清是金属还是什么材质,会在阳光下泛起瑰丽的斑斓偏光。

        好酷,超级酷!

        老师这种一件衬衣就要花20万日圆的公子哥,应该不会戴什么俗品吧!

        “五条老师,  你的项链是哪里买的?我也想要一样的款式!”

        麻辣教师顿了顿,下一秒神秘兮兮地道:“这可不是买的哦。”

        从小被他荼毒的惠两眼无神,接着他的话说:“是他未婚妻的留给他的定情信物。”

        “未婚妻?定情信物?!”一石激起千层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本就对情感话题无法抗拒,更何况主人公还是他们性格超烂的大龄青年老师。

        虽然他的脸超赞,可是行为举止真的很让人受不了,如果地球上非要选出一个人会永远单身,他们绝对会投他一票。

        “你没有在为了挽回尊严而自欺欺人吧。”野蔷薇狐疑道。

        这句话好像真的刺伤了无敌的五条老师,他捂着心口跪倒在地,  项链从他的衣领中滑出掉落嘴边:“好过分,  野蔷薇竟然是这么看待我的!”

        “接近三十岁的男人嘴里的话一句都不可信。”

        “是真的啦!”

        “我要回去跟夏油老师和硝子小姐求证!”

        “杰和硝子那两个笨蛋什么都不记得了诶。”

        “这不果然是在骗我们吗!!”

        结局就是五条老师为他欺骗学生的行为付出了三课高级怀石料理的代价,  虽然事后高专一年生的三人都为料理的分量和店中让人大气不敢出的氛围而后悔了很久。

        早知道还不如选韩国烤肉。

        老师故意撒谎也要隐瞒来路,  也让区区一件饰品显得神秘而特别了起来。

        “所以,干吗?”悠仁咽下唾沫,紧张地征询自己的二位同伴。

        这已经不单单是偷看项链这么简单,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这样的举动已经可以被看成是在向最强的警惕心发起挑战。

        惠也燃起了胜负欲,他挽起袖子道:“干。”

        总是受欺负,也该轮到他们反击的一天了!

        一时间,拳风、小铁锤纷纷向熟睡的男性身上招呼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人跟他们有杀父母之仇……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没有说错。

        本该犀利的攻击越靠近这个人就会变得越慢,直到最终停滞不前。

        蒙着眼的人终于露出了笑容,仿佛从未睡着一般用格外清醒的口吻疑惑道:“你们在干什么,演默剧吗?还挺有意思的。”

        他问得太真情实感,以至于像是嘲讽。

        三人挫败倒地。

        一开始是出于什么目的已经不重要了,败者说什么都是丢人。

        悠仁急中生智,一下跳起来指着他的手:“老师,你的防御有漏洞!”

        悟随着他的话把手举到被蒙着的双眼前,恍然大悟道:“是时丸的啄击啊。”

        “你什么时候养鸟了吗,我怎么没见过?”惠问。

        “是未婚妻的鸟啊,当然是送回到她那里去了。”悟理所当然地道。

        野蔷薇抓狂:“这个谎话还有后续的吗!究竟什么样的女人才会眼瞎看上你啊!”

        谁知已经失去信用值的教师竟然真的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接着煞有其事地回答道:“已经在世上消失了的笨蛋女人吧。”

        “好鬼畜啊!”

        “就不能是正常人吗!”

        “果然不能相信你!”

        “等到我把她找回来再介绍给你们认识吧。”他起身在三人脑瓜上一人捶了一下,“下次可不要再打老师项链的主意了哦,要是它离开我的身边,可是会跟着那个人一起消失的。”

        那个被他的自大和猖狂弄丢在过去的人,被所有人都遗忘、只存在在他回忆中的人。

        “好了,休息结束,该特训了!今天的特训内容就是替老师完成上面指名的任务!”人渣教师大声道。

        “诶——”一年生发出了不情愿的长声。

        时过境迁,荒地铺上了轻轨、落后村庄转眼变成城市,河川被填埋建起高楼、草团子屋被甜品店取代,昂贵的舶来品被锁进自动贩售机中,只需要两枚100日圆的硬币就会叮咚掉落。

        一时万分熟悉,一时又有些陌生。

        可是眼前的木门上雕刻的紫藤花却如同锚点一般与他们记忆中一般无二。

        门后似乎有耳熟的声音在窃窃私语,爽朗的、悲泣的、蛇一般的、恋爱中的、华丽的、缥缈的、笑眯眯的、无神的、粗暴的……但这幻觉很快被铁石心肠的咒术师们一挥而散。

        随着‘我们回来了’这样的一声高喊,手背隐约透出朱色纹印的手推开木门。

        院墙上的积雪窣窣掉落下几堆,像雪白的盐粒一样。

        大雪遮盖住了所有的景色,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好冷啊,想要冬眠了……

        悟感到自己的手指被另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勾动,面泛困乏的小八靠了上来。

        他无奈地蹲下身,熟练地将她背起,很快就在耳畔听到了她安心的长息。

        时丸降落到她头顶,用翅膀隔开雪花。

        就在雪夜归家的游子们以为‘父母’早已瞒着自己偷偷搬家的时候,一个气势汹汹的脚步声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障子门被刷啦一下拉开,一个小豆丁双手叉腰,不客气地道:“笨蛋,这么大声干什么,辉利哉爷爷已经睡了诶!”

        “辉利哉已经是爷爷了啊……”杰感慨道。

        夜斗和雪音抱头痛哭,他们还以为悟和杰找错地方,今晚只能露宿街头了!

        他们可不想划三根火柴被天国的奶奶接走,第二天被人发现冻死在马路边。

        毕竟是靠记忆找的路,九十年过去地形已经发生了巨变。曾经六眼观察到的和咒灵跟踪到的通往产屋敷宅邸的路虽然他们很肯定,但是因为太偏僻了,夜斗三人一直欲言又止。

        这种地方真的有人住吗,不会是鬼屋吧?

        眼前恼怒盯着他们的小豆丁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五六岁是咒术师们显露术式的年龄,她的咒力隐隐有形成刍灵咒法的趋势,悟不难猜出她的身份。

        “你是荆子的……呃。”他卡住。

        九十年过去,应该是多少辈的后代来着?孙女?曾孙女?

        小豆丁露出鄙夷的神色:“荆子婆婆还在世的话都要一百一十岁了,我当然是她孙女的孙女了!”

        “竟然都过去五辈了吗!”硝子大惊。

        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年龄,她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穿越了时光,不然她也该一起躺进棺材里了;还是该先向天国的荆子祝贺后继有人。

        有一点她非常肯定:荆子一定会很喜欢这孩子的性格。

        “抱歉多有打扰,可以的话方便我们借住一晚吗?”杰对之前的喧哗致歉道。

        小豆丁人小鬼大地双手抱胸,命令道:“把手背伸出来我看看。”

        “哦……”日和愣愣地伸出手,被硝子憋笑着拦住了。

        她拉起就快陷入冬眠的小八的手,跟杰和悟一起伸出搓热的手背,四个朱红的纹印赫然显露:蛇、水晶、鬼面与紫藤花。

        自称野蔷薇的小女孩挑起眉毛仔细审视了一番,才勉强让他们进入。

        “晚上绝对不可以吵闹哦,辉利哉爷爷很容易在晚上醒来的。”她再度警告道。

        她一边带路,一边发现这群人竟比她这个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孩子还熟悉这里的布置,时不时能听到他们这样的小声交谈——

        “惊鹿被移掉了诶。”

        “都说那是严肃的老古董才会喜欢的东西啦,辉利哉才不这样。”

        “哇,那棵树还在,小八可喜欢了。”

        “她好像把实弥给的小盼埋在底下了,明天去挖出来玩吧。”

        “要那么多金子干嘛,还不够重吗!”

        “明天一早先去扫墓,起不来床的家伙天诛。”

        “杰,这种时候就不摆温柔的人设了吗?看不起你哦。”

        “硝子,你回来的时候亡夫没有说什么吗?”

        “你想死吗?”

        充满回忆的宅邸恰如鬼屋一般鬼影憧憧,这些鬼魂都是过去的身影,时不时就从回忆中挣脱出来让他们体会一番被纠缠的滋味。

        可是他们并不是一个人,在你一句我一句的玩笑中,这滋味竟也被咀嚼出了细微的甘甜,变得轻松起来。

        故地居住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心,他们各自有各自专属的房间,装潢陈列竟分毫未变,而夜斗三人则住进了曾经柱们暂住的屋子。

        风风火火的野蔷薇指挥着他们搬来被褥、烧水洗漱。

        半梦半醒的八轩感到自己被毛巾囫囵揉搓了一把脸,接着被放进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地方,她伸手摸了摸,摸到一头细软的白发。

        在照顾小八入睡途中突然被摸头杀的悟呆住。

        虽然有了交往的对象,可身高一米九的他还从来没被人摸过头,也没人能够得到。只有夜蛾老师会对他的脑壳进行铁拳制裁,至今没有变傻还多亏他颅骨坚硬。

        虽然好像有关男性尊严,但是被女朋友摸头的事,能相提并论吗!

        少年的字典就是这么双标。

        因为要见辉利哉所以一直挣扎着没有睡着,但是茫然间被通知辉利哉已经入睡,被拦着只能明天再见,她便忍不住在悟热烘烘的背上陷入了沉睡。

        此时被他的动作惊醒,她苦恼地思索半晌,终于想起了之前答应他的话。

        “礼物,给。”她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包裹的东西。

        “哇!”悟的眼睛一下变得亮晶晶的,用双手接过。

        小八送完便像完成了任务一般,也不再看他的反应,缩回被褥中就闭上了竖瞳。

        寒冷是蛇的宿敌,零下的雪天让变温动物的体温跟着下降,身体僵硬、行动迟缓。体内的酶活性降到最低,这种时候它们往往会找一个隐蔽且安全的地方冬眠,减少能量的消耗,一直等到回春时再大肆捕食。

        虽然对八轩来说这影响不像真正的蛇类那么大,可是本就节能派的她在冬天也遵守着能睡就睡、能不动就不动的宗旨。

        可想而知,假如他们没有穿梭时空,此时的总监部只会收到她一连串不容反驳的任务拒绝,气恼之余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想让她改变主意,除非能战胜她。

        悟端详了一番她端丽的睡颜,随后期待地打开手帕。

        素淡的麻质手帕上躺着一条用皮绳穿过的鳞片,鳞片的末端似乎本该连着血肉,虽然此时被打磨光滑,却在手帕上留下了星点褐色的腐蚀污迹。

        八岐大蛇的鳞铠有多难穿透,世上除了他应该也没多少人有深刻的认知了。

        他一愣。

        感到心脏上有某一处骤然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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