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迎面而来的风很舒爽，陪随着周末没课的欢愉。
傅明一送的电动滑板车比想像中的稳，木头外观一点也没有影响它的速度，在偌大的校园里受用无比。
这学校里的学生着实奇怪，明明放在外面都是炽手可热的人才，在这里却变成了杞人忧天，妄自菲薄，互相攀比的可怜人。
这不有她这样的普通人给他们衬托了吗。
白梨香顶着日光，低头全神贯注地研究陈思扬给的地图，感觉她再踩十分钟左右的滑板车就可以到达那片神秘的灰色地带。
不就是个学生会嘛，学生会就是服务学生的，哪来那么多神秘氛围渲染呢。
她只是想去打听下入学信的事情。
毕竟校长说信不是他发的，她有些介意。
学生会藏得很深，这片树林一路上半个建筑都没有，要不是靠陈思扬的纸地图和手表上的方向导航，她也难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树木和植物的枝节茂生横长，光线只能隐隐从顶上撒落，直到地上的枯木乱草多得无法让滑板车通过，她把它拿在手上举步而行。
随着越走越远，作为路盲的她开始有点后悔，哪怕是拉莫芷娴一起来冒这个险，也不至于现在连个问问题的人都没有。
手表上的最后一格讯号也消失了，现在连回头的路也断了……
好奇心果然会害死猫。
白梨香头皮发麻，手心冒汗，停下脚步冷静一下，套入这个学校的惯性思维作些合理推测。
——这也许是结界影响了讯号，虽然她不知道结界是什么东西。
也可能单纯只是因为地方太大断了网。
她低头悲咽两下，擦擦额上的汗。
好吧，如果是结界的原因，那她应该快接近目的地才是。
说不定拨开面前这堆密密麻麻的树丛和藤网就可以发现些珠丝马迹
咦？
白梨香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顺手拿掉凌乱插在自己发间的枝叶。
有个石洞。
一缕缕垂帘的爬山虎藤后，有风丝丝流出，
应该是，有个走廊。
朝着光，她屏着气向前走。
一座古老的欧式大庄园就伫立在眼前空旷的大草坪上。
草地很宽很软，她心脏蹦蹦跳，抬步再靠近些。
藤蔓爬满了建筑物的每一面窗户，红砖墙有岁月的斑驳，庄严而宏伟，彷佛在告诫着生人勿扰。
大门旁挂有一面红色旗帜，正徐徐飘荡，上面的内容看不太清楚。
她思索不到几秒。
“小姐，你好。”
白梨香一颤，抬眼见是一个七旬的銀发老人，西装笔挺，单边眼镜，表情肃然。
走了那么久看到活人，呼吸终于顺畅些，见是长辈，她语气带着些尊敬：“您好老人家，请问这里是不是学生会？”
“小姐……何以能找到此处？”
此时红色旗帜被风吹得正正地贴服在墙面上，白梨香认得那几个脱色的英文字母。
？
这里就是传说中神密的学生会？
结界呢？意料中的迷路呢？
“……”她尽不能说自己是顺着陈思扬的地图找来的，毕竟手表上的官方地图并没有标示这个地方。
老人家看着她，表情从严肃变成疑惑。
“请跟老身走一躺。”老人家转身向大门走去，手杖在台阶上咔咔作响。
白梨香有点迟疑，但还是听话跟了上去。
-
他们经过一个古欧洲风的大厅，家具陈设极度气派，墙上都是巨大的油画和挂幕。
老人背影笔挺肃然，手杖的支撑下脚步稳健，丝毫看不出他年纪该有的沧桑颠跛感，看来生活是长年处优。
白梨香屏着小呼吸跟在他身后，一路不敢作声。
最后他们通过了大厅尽头的一双巨大扇门，门旁写着“学生会会长办公室”。
她好像联想到什么。
等等。
学生会会长？
-
办公室内，气温陡升。
感觉好像犯了某些严重的规条，周遭的环境和人都很严肃。
白梨香双手紧握，额边渗汗，不安地朝两边偷瞄。
那位谁也不曾见过的学生会会长，别人口中的神人，现在就在她的面前。
连套的黑色军装制服很是精致显眼，他挺直的身板在书桌后签理着某些文件，没有抬头，气质及身量早熟得根本不像是在校生。
谁曾联想他只是个大一的学生。
老人对他毕恭毕敬地垂首，两脚并拢，持杖的手立得笔直。
白梨香在那站了几分钟，空气都快被这安静的尴尬抽光，却没有人打算先开口。
那位会长甚至连眼晴都没擡一下。
场面中活跃的只有钢笔尖刮在纸面上严谨而有重量的沙沙声。
白梨香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坏了他认真写字的节奏，同时又思忖着第一句该说什么才合适。
打招呼的时机已经过了，自我介绍又有些突兀。
她低头抿了抿唇，细柔的单马尾随脖子动作轻撩几下，像只手足无措的松鼠。
“不好意思……我其实只是路过这里，如果你们很忙那我就先……”她目光顺着话扫一下门口。
“是的少爷。”
老人家突然开口，白梨香原地噤了声，把好不容易想说的话吞回去。
片刻，他又对少年说：“……对，这位小姐是自己来的。”
少年专注在文件上，老人一直自说自话。
“……这个我也不清楚。”
“我听不见她的想法。”
白梨香不安地吞了吞口水，望着二人。
莫非这老人……会读心术？
她小小目光战竞地注意着少年的反应，猜度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那少年低着头，看不清其表情。
帘缝间突然撒入的阳光，在他发上染了一层金葱，他眉间忽而收紧，抬眼瞧了她一下。
“怎么破的结界？“
——冰冷低哑的声线划过她的记忆，她竟觉有些似曾相识。
但没想到他会忽然发问，有些吃惊。
像是不想再跟“结界”一词扯上什么误会，白梨香尽量拖慢语调地认真解释：“……我不明白你们说的结界是什么，我刚刚是直接走过来的，就在门口遇见了老人家。”
“然后就……”
她想接着说，但看见少年眉额认真，提笔的手依旧在字里行间有力地比划着，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在听。
知道他很忙，白梨香耐心地候着。
待他突然毫无预兆地放下笔，她心脏不自觉地颤了颤。
“什么能力？”
少年抬头，直直望向她。
白梨香一愣，目光有些恍神。
少年一双凤眼极是狭长，线条沿眉骨伸延出笔直高挺的鼻梁，薄唇似染了干血般凄冽。
孤傲冷漠的脸庞，就像是从深夜的潭里拉出来似的，与照射在他脸上的午后阳光互不相干。
她拘束地别开了目光，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能力？”少年又问一次，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白梨香不是没有听见，只是几欲开口，不知如何作答。
要说没有，是会马上被退学赶出去吗？
感觉面前这位明明才大一的会长，架子要比校长还大些。
白梨香思量之间，老人家突然惊惶地望向那少年。但看他自顾忙碌的样子，又不敢打扰，欲言又止。
少年有些不耐，眉头轻皱。
“去叫一下纣紫妍。”
老人顿了顿，还是走了出去。不一会，带进来一个黑色短发，左耳打了一整排耳洞的清冷女生。
她走进房间时步履虽急，仍不失雅态，神色疏离，只盯着那少年。
“会长。”
少年也没望她，就看了白梨香一眼。
“电她。”
他每句话都像是从百忙之中抽空扔出来似的，声线毫无波澜。当着白梨香的面，就像在说一件轻若鹅毛的小事。
“少爷，这……她还只是个孩子……”老人忍不住开口，声音都急得带点沙哑。
电她？
白梨香不知道要怎么理解这句话。毕竟这也不算是一句话，就两个字。
她不安地转头一看，纣紫妍已经把右手举高，对准了自己的方向。
电流蓄势待发，滋滋闪光震得人眩目。
白梨香像呆了一样瞪大眼睛。
……
看来是自己想法太单纯了，作为一个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知道学校这么多秘密，如今他们怎么会让自己活着出去？肯定是要毁尸灭迹的呀！
近在咫尺的电光闪得白梨香双目一阵模糊难睁。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躲，阖上眼就大喊：“等等……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双眼紧闭得差点挤出泪来。
……
然而意料中的电击却迟迟没有发生。
“我只用了两成，需要再提高吗？”耳边传来纣紫妍平淡里带点气恼的声音。
白梨香倏地睁眼。
只见纣紫妍皱着眉头，一副显然很不满意这个结果的模样。
还想再来？
白梨香心都乱了几拍，急急地望向那少年，心口颤抖着起伏，嘴巴动得比脑子还快。
“对不起，不要杀我！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少年提笔的手一顿，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她，表情依旧不耐。
像是在花时间理解她这句话。
过了半响。
“不必了，把她带走。”他继续埋头，语气淡得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没事了？
白梨香暗暗顺着呼吸，松口气。
又转念一想……是估计像她这样的人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懒得去对付了吗？
“小姐，若没其他事，我这就带你出去吧。”老人还在微微发颤，看来也被吓得不轻。
白梨香脚步浮浮地移了半步，又犹豫。她抓紧手心，观察桌案后的少年。
冷漠的眉眼跟寒冰冻霜似的，一看就是不好沟通的样子。
但是，她不会再有见他的第二次机会了，就想试一次。
“……不好意思。”
终究是没忘此行目的，白梨香鼓起今天已经剩余不多的勇气。
“我其实，还有个问题想请教。”
还有脸皮。
她低头打算在口袋里翻出那个皱巴巴的信封。
啪。
少年沉重又利落地放下手中的笔。
白梨香吓得抖了一下，抬头。
“问题。”他的眼神冷得像无边的黑。
“回去问你的老师。”
-
学校的图书馆建筑，是一座由多种不规则几何图形的棕色曲面玻璃组建成的大楼，近看是谨慎的严密丝缝，远看就像一个破碎又重新拼接的花瓶，别有一番美感。
其藏书量是全国规模最大的，深檀木组的书架随任意弯挠的壁面而曲折延伸，列次排放，排了好几层高，再往高处伸展，一再蜿蜒。
白梨香坐在里面，都有种要被书吞掉的震撼感。她暗暗觉得，一个只开放给小众的地方，为什么要设计得这么用心。
可是说不定，在超能力的领域里，找个相关专业的能力者做出这样高深的设计图也根本不是件难事，只是普通人的眼光，过于狭隘。
她一直那么用心的学习，成绩长居前矛，家里堆满校内外的奖状，在这个顶尖人才的众集地却是一文不值。
就跟这座图书馆一样，塞得满满的知识，看上去却像一座花瓶。
她突然想起那学生会里的人，好像天生就是长在那个高贵优雅的世界里，坐在社会的顶端，管治着一群同样在顶端的人。
那会长的眼神，把她排斥到，快要冲破墙壁，重重扔出学校的那片树林外。
是因为她不会超能力？还是，源于她自己从小就萌生的一点自卑感，太过于明显？
莫芷娴看着正对书本发呆的白梨香，伸手在她眼前扫了两下，这不明明是她拉着自己来图书馆学习的吗？
“娴娴，你觉得我会不会是全校唯一一个没有超能力的人？”白梨香望着英语书本无精打彩，盈白的手指随意轻划着纸面。
“你不是没有超能力，只是还不知道罢了。想想那些幼儿园的小不点，好些被送进来的时候能力也还没有浮现。所以别太担心了，也许就是还没出现而已。”
莫芷娴不知道拿婴儿跟白梨香比较对不对，不过看她懊恼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是越说越错。
“梨香，你没事儿吧，昨天晚上你就怪怪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梨香暗吸一口闷气，自是不能跟她提起那件事。
还记得老人在她临走前千叮万嘱让她不能向旁人透露关于学生会的任何事，否则后果自付。
她一定铭记于心，想想昨天他们还想要电死她呢，有够凶狠。
“我想要拥有超能力，这个想法是不是很贪心？”白梨香神思恍惚地随口一问。
“什么？”莫芷娴正在整理桌面上的文具，没听清楚。
“没什么。”白梨香摇头对她笑笑。
可她心里，却有点跟自己过不去。她本是平凡人，就算生活拮据，可是一直都很满足，二手校服、破旧教科书一样不影响她学习优秀，但现在有机会往更优秀的条件里攒，她便想起风飘了吗？
从前，不好吗？现在，又更好吗……
看着她苦恼的样子，莫芷娴一头雾水，伸手顺了顺她的长发丝。
“想什么呢，有些事想不通就让它自己通呀，所有想法都会自己长大的，怕啥呢？”
-
直到她们打算要离开图书馆，莫芷娴蹲下来收拾物品，无意间瞥见了白梨香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气。
“梨……梨香……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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