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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7章


六月底,蝉鸣浓烈,天空透蓝,火阳高悬。

        申大教师楼,三楼最靠边的办公室,空调外机鼓鼓作响。

        叶之秋固定好设备后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对方笔直端坐,头微微垂着,清冷的眉眼直视着前方,目光淡淡,侧脸线条利落,身上透露着一股寡淡冷漠的疏离感。

        这样的人,叶之秋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他和网友评价的道貌岸然、伪君子联系起来。她摇摇头,不让杂事扰乱思绪,礼貌询问:“陈教授,可以开始了吗?”

        “好。”

        得到他同意后,叶之秋和摄影师点头示意了一下,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你好陈教授,关于近来网上报导的当年您因为自己的某些因素导致七岁的幼侄不幸身亡,请问针对此事是否属实?”

        她的问题简洁明了,没有任何偏见。

        陈时迁点头平静地答:“属实。”

        “也就是说,当时事故发生时您作为旁观者目睹了全场?”

        “是。”

        “那你为什么没有救人?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想救?”

        叶之秋低头快速地在本上记下,一针见血地问道。

        陈时迁摇摇头,“人是我带到海边的没错,也的确是我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这一点我无法否认也不会推卸责任,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不去救他。”

        “因为当年死的人里还有我的母亲。”

        叶之秋一脸惊讶,网上的爆料里从未提及他的母亲,她斟酌了一番后才问:“那请问您母亲是”

        “她是为了救他,被海浪一起冲走了。”

        他的表情淡淡的,提起亡母也没有任何情绪。

        叶之秋讪讪地说:“抱歉。”

        “无碍。”

        采访进行了快两个小时,到结束的时候,叶之秋最后问了个问题。

        “听说在这之前已经有好几家媒体想要采访您,但都被您拒绝了,所以我很好奇您为什么会接受这次的采访?”

        他突然朝镜头笑了笑,眼神温柔,“是我太太。她说人只要无愧于自己又何惧他人言。”

        陈时迁走出办公楼的时候,艳阳高照,不远处的树下站了个人,他抬脚快步走过去。

        “不是让你在家里等吗?天气这么热怎么还跑出来了?”

        桑酒把遮阳伞往他那边偏了偏,“外公让我们晚上过去吃饭,我顺道过来接你了。”

        陈时迁点头,接过她手里的伞,“那走吧。”

        桑酒站在原地没动,扯了扯他的衣袖。

        “怎么了?”陈时迁看她哭丧着一张脸,不解地问。

        “陈教授,我后悔了。”

        “嗯?”

        “你说今天这个采访一出,你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得给我招来多少情敌?”

        桑酒气鼓鼓地看着他。

        陈时迁一时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陈太太,自信点。我这张脸永远只属于你。”

        “一辈子?”

        “嗯,一辈子。”

        他牵起她的手,慢悠悠地往前走,彼此靠拢的影子落在他们身后。

        “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给你。”

        -

        晚上,陈时迁被孟老爷子强按着喝了点酒,酒过三巡后,爷孙俩在酒桌上从天时地理聊到人文政治,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孟老夫人劝了半天没劝下来,索性碗筷也不收了,任由他们在桌上胡闹。

        屋里酒味太重,桑酒搬了藤椅在院子里乘凉。

        孟老夫人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望着客厅里的两人,无奈地打趣,“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你要是,也不拦着点时迁”

        桑酒咬了口西瓜,侧头看过去,笑说:“随他去了,难得有这样随性的时候。”

        “你啊”

        老夫人在她身边坐下,问道:“事情都解决完了?”

        他们虽然不常上网,但有些事也不是一无所知,何况张济行还是陈时迁的直属领导再加上他和孟老爷子的关系,这几天发生的事想不知道也难。

        “嗯,都处理好了。陈漪也被警方带走了。”

        桑酒简单和她解释了下,但没说容嘉身份的事。

        看在陈老爷子的面子上,她到底还是给了陈漪体面,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端到台面上说。

        老夫人听完后,道了一声“可惜”,毕竟陈漪当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谁会知道人到中年竟落得这个下场。

        但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她咎由自取,若非她,陈时迁也不用受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叹了口气,“时迁这孩子也是命苦的”

        桑酒眺望远方,安慰她,“都会好的。”

        祖孙俩趁着夜里天凉,又坐着聊了会儿,谈到她和陈时迁的婚礼,老夫人难得的和她意见相左,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办婚礼那哪成!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别嫌办婚礼麻烦,我和你外公那时候想办还没有机会呢!”

        她和陈时迁的意思是反正证都扯了,婚礼这些虚礼其实办不办都无所谓,两人都不是特别注重仪式感的那种性格。

        孟老夫人看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着急起来,“桑桑,你跟外婆说实话,是不是时迁不想办?”

        要真是他不想办婚礼,那他们老两口就是拼死也不会让自己外孙女嫁给这样的人。

        桑酒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生怕她误解了陈时迁,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们商量了一下,老爷子刚过世不久就上赶着办婚礼,要是被有心人一撺掇,免不了又有人要说他不孝,而且现在网上对他的热度刚消下去一点,还是不要太高调的好。”

        “哦豁,我外孙女结个婚还要被他们说三道四啊,这都什么歪理啊。”老太太气得脸色不太好。

        桑酒顺了顺她的背,“嗐,多大点事儿,您可别气着了,到时候外公还要来找我兴师问罪。”

        老夫人缓了缓后,又试探地问了一嘴,“那这婚礼真不办了啊?”

        “真不办。”

        “也真不后悔啊?现在的小姑娘哪个不想要穿着漂亮的婚纱,然后高高兴兴地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到时候后悔了可别赖着外婆没给你做主哦?”

        “真不后悔。”桑酒和她保证。

        “再说了,您外孙女那是普通小姑娘吗?”

        “你啊。”老夫人嗔了句,见她态度强硬也不再坚持,爽快利落地说:“那成,都随你们。”

        天渐渐沉下来了,屋里两人喝得东倒西歪,孟老夫人拍了拍腿起身,“我进去瞧瞧那爷俩。”

        乡下的夏夜不凉不热,晚风习习,轻风摇曳间花枝起舞,万家灯火躲在旺盛的丛林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察觉到身侧站了个人,桑酒抬起头。

        陈时迁整个人隐没在暮色里,和远处的灯火一样,像是蒙了一层雾,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外公跟你说什么了?”她问。

        “一些你小时候的事。”

        他的声音有些拖沓,尾音上扬,带着点懒懒的腔调。

        奇怪的是,明明他才是喝了酒的那个人,怎么反倒她先醉了起来。

        “哦~”她故意恶趣味地逗他,“那有没有说我什么坏话呀?”

        “外公说——”

        他突然俯下身,淡淡的酒味袭来,却出奇的不难闻,下一秒,桑酒看到他的嘴角缓缓翘起,眼睛像星光一样闪烁。

        “他说陈太太小时候很调皮。”

        桑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完这句话心跳就莫名加快起来,双手拎着两边头发捂着脸,朝他眨眨眼,“陈时迁,你好讨厌哦。”

        陈时迁仰头笑了笑,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手自然地搂上她的腰。

        “为什么不想办婚礼?”

        “哈?”

        他把脑袋往她那边靠了靠,嗅了嗅她的秀发,埋首在她耳边说:“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很期待婚礼那天吗?毕竟一生就那么一次,谁都巴不得越盛大越好。”

        桑酒没回答,指了指头顶,转头问他,“人死了真的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吗?”

        陈时迁下意识抬头。

        暮色天际里,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

        “或许吧。”他语气平淡地说:“至少能给活着的人一个慰藉,一个心安理得活下去的慰藉。”

        桑酒收回视线,看着他。

        在乌水镇的墓碑上,她看过宋岚的照片,陈时迁的五官和她很像,是从面相到骨相都能看出是个美人的那种长相。

        她的目光停在他的唇上,又薄又性感。

        老人说,这种唇形的人最是薄情。

        她开口,轻声问道:“陈时迁,你想你母亲吗?”

        陈时迁一愣,低头想了会才说:

        “其实刚到英国那两年每一天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后来时间久了,想起她的次数就渐渐少了,到现在我已经想不清她的样子了,记忆中好像只剩了个模糊的轮廓。”

        “我也是呢。”桑酒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悠远,“我爸的样子我也快要记不清了。”

        陈时迁几乎是一瞬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不想办婚礼的原因。

        死亡不是真正的结束,遗忘才是。

        活着的人喜乐交加,而死去的人永埋黄土,从此身上再无枷锁,同时也慢慢抹去了他在这个世间的所有痕迹。

        桑酒其实很害怕,怕有一天会忘了父亲,好像只有没有真正嫁人,才会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跟在父亲后面的小女孩。

        陈时迁明白她的顾虑和害怕,宽慰她:“桑桑,不管是你父亲还是我母亲,他们都不会被遗忘。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的子孙后代会延绵不息,而血脉是联结所有人的纽带,千百年以后,他们也会像祭拜我们的父母一样祭拜我们,仅仅是因为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她的声音哽咽,“真的吗?”

        “你看,”他伸手指了指,揶揄道:“看到那颗星星了吗?说不定那就是你父亲呢,还有旁边那颗,可能是我母亲。”

        难得看到冷静自持的人和她开玩笑,桑酒破涕为笑,“不对。”

        “怎么不对了?”

        “是我们的父亲,我们的母亲。”

        陈时迁:“”

        对啊,他们现在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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