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面前正是盛顾言浅笑的模样。
陆晏清没想到自己一回来见到的就是这人的面庞，虽说离开才没几天的事，但又好像过了很久似的。
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却听到屋中的声音传来：“谨之，可是还在外面？进来帮我这老婆子一下可好？”
“就来了。”盛顾言扬起声音朝屋中答道，随即对面前的陆晏清道，“先进来罢。”
陆晏清一时无言，这话倒也说不上什么不对，只是听起来总让人感觉，仿佛这人才是这院子的主人一般。
她随着盛顾言走进屋中，却发现余氏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而是朝盛顾言挥了挥手：“谨之，帮我抬一下这椅子可好？年纪大了，人属实是不中用了。”
“阿婆哪里的话，这些事情怎能让您来操心。”盛顾言浅笑着走上前去，顺着余氏的指示将屋中的椅子挪了一处地方。
盛顾言轻轻擦了下手，朝余氏道：“阿婆，你看这样可行？”
“好，好。”余氏满意地点点头，“实在是多谢你了。”
陆晏清这会才找到出声的机会：“阿婆，好好的要挪这椅子作甚？”
余氏这才看到自己的外孙女，解释道：“倒也没什么，就是想给这椅子挪到朝阳的地方去，只是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是多亏了谨之。”随即又将话头转向盛顾言身上：“你父亲别的地方没什么可称道的，倒是收了个有心的学生。”
陆晏清听了，只觉得心中有些微妙之感。她这才离开多久，一日都还不到罢，事情居然就发展成这样了？这人不仅直接上门来，还跟阿婆套起了近乎来，看样子阿婆对他倒是很满意。
余氏确实对盛顾言极有好感，尽管今日才见到第一面，但这样态度谦逊又知礼肯干的年轻人着实少见了，相比之前萧家的那几个，盛顾言明显比他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今天真是辛苦谨之你了，便在此处休息一会儿吧。”余氏朝盛顾言道，是少见的热情态度。
陆晏清既松了一口气，阿婆看上去没打算追究她昨日夜不归宿的事情，又感到有些头疼，让盛顾言在这待着？再加上阿婆对他的态度，总感觉有些不妥。
盛顾言还没出声，陆晏清却替他答道：“阿婆，人家如今任嘉州刺史，想来公务繁忙，还有不少事务要处理，怕是不好耽搁了太多时间。”
陆晏清感受着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却是目不斜视，一副真诚的态度向余氏解释道。
盛顾言看着陆晏清的模样，嘴角的弧度也不由得扩大了些，倒也没拆陆晏清的台，反而帮她补充道：“陆姑娘说得不错，在下还有公文尚待批阅，怕是要辜负阿婆好意了。”
“没事没事，谨之年少英才，自然是公事重要。”余氏也没有太过在意，大方地摆摆手道。
“多谢阿婆体恤。”盛顾言仍然是一副亲切而不失敬意的晚辈神情，“若是阿婆不介意，谨之便日后再来叨扰了。”
余氏听了显然是高兴的，笑着道：“怎会介意，你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
陆晏清看着这似乎还要继续的架势，连忙接口道：“那便不久留盛刺史了，我送盛刺史出去罢。”
盛顾言也上道地随着陆晏清的台阶下了，临走时还不忘同阿婆再一次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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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有公务要忙？”陆晏清一时间分辨不出，他刚才那句话说的是究竟实情还是顺着她说的场面话。
盛顾言却轻笑了一声，道：“公务自然有，只是在你面前，没有也可以。”
陆晏清只听到一声低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引起耳廓一阵酥麻之感。她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过了一刹那才反应过来盛顾言在说些什么。
“那就是不忙的意思了。”陆晏清自动将它顺着自己的想法翻译出来。
盛顾言也没多言，只是“嗯”了一声，像是默认了陆晏清的说法。
“走吧，请你吃糖葫芦。”没等身旁之人接着开口，盛顾言便朝街角处举着糖葫芦的小贩走去。
陆晏清有片刻的迟钝，等她反应过来时便看到那人往前走去的背影。
她刚跟上两步，那人却很快拿着一串橘子串走了回来，来到她面前递给她：“吃吧，你不是喜欢这个吗？”
随着橘子串一同递过来的还有一张散发着皂角清香的帕子，角落处绣了一小片竹子。
一切都显得那样自然，陆晏清仿佛找不到拒绝的口子，只好顺从地接过这串橘子。
竹签上整齐地串了六瓣橘子，橙黄饱满的模样看上去便显得鲜甜可口，包裹上金黄的糖汁，更引起人的食欲。这确实是她从前爱吃的，尤其在台州那段时间，哪怕在京城尝过，但来自家乡的总是不一样的味道。
处在有些拥挤的人群中，盛顾言将陆晏清往自己身旁拉了拉，侧身低头朝这人道：“走吧。”
陆晏清下意识地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走，要走到哪去？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这个问题，就已经被盛顾言领到一家茶楼中的雅间里了。
四下环顾，看着这熟悉的摆设，陆晏清不由得感到有些哭笑不得，第二次被人拉来茶楼，还是同样的地方，这也算是巧合吧。
但盛顾言却一片闲适坦然之色，唤来小二上了一壶茶，又点了几样小菜，才朝陆晏清道：“你怕是还没吃什么东西罢，不必着急。”
陆晏清已经解决了方才那串橘子，脑子这会也清醒过来，盛顾言这话，她总感觉有些别的意味，是单纯的猜测，还是他知道她这几日在做什么？
但相比之下，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先问明：“你怎么会出现在我阿婆家中？你是如何找到的？”
盛顾言略过了她前一个问题，直接回答了后一个：“沐川萧家的事也并非多难打听，稍用心查探便知了。”
“那阿婆怎么对你极为放心的样子？倒像你是她亲孙子一般。”陆晏清这话实在有些隐隐的酸味，她这亲外孙女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有什么？我不过是孝敬长辈罢了。”盛顾言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有些别的想法往上冒，亲孙子他是当不了，但旁的什么关系，他倒是想攀上一攀。
陆晏清倒也没在这上面纠结，左右他对阿婆没什么不利的行为便好，但她犹疑了一下，又问道：“你同我阿婆是如何解释的？我父亲的学生？”
盛顾言颔首道：“没提京中的事情，也没提我们相识之事。”说着，注视着陆晏清：“如此该放心了罢。”
心中担忧之事直接被这人点破，陆晏清原本还有些羞赧，但看到面前这人的模样，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低声道：“亏得阿婆还能信你。”
盛顾言听到她的小声嘀咕，却没回应，只是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挂心的事情得到回答，陆晏清这才有心思关注旁的事情：“你在官府情况如何？”
听到这问话，盛顾言不由得蹙了蹙眉，随即又很快舒展开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在解决范围之内便是了。”
四两拨千斤地回应过去，盛顾言却另起话头：“萧家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昨日是做了些什么？”
果然还是问到了这个，陆晏清倒也不意外，这人既能查到自己同阿婆住在南七巷，自然能查到萧家所做的那些腌臜事情。
他既已知晓，自己瞒着便也无多大意思，这样想着，陆晏清便简单交代了这几天的事情以及她的打算。
盛顾言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听完陆晏清所说，接着提了一个问题：“然后呢？你便以此去要挟萧家，让他们将那些铺子还回来？”
“也不叫要挟吧。”陆晏清解释道，“只是让未央坊那边出面，以箫家现在的水平，估计是还不上那两千两银子的，便让他们以铺子抵债。”
“但若是萧家不认呢？”盛顾言进一步指出这其中的问题。
“萧晟宇都在欠条上画押了，他怎能不认？”
“如果他就是不打算还了呢，如果他倒打一耙说是未央坊的问题呢，如果他发现了这背后的伎俩呢……”盛顾言直接挑明了这种种可能性的方向，以及背后的实质，“没有背景的未央坊，对上沐川萧家，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陆晏清原本想反驳，但听了盛顾言的话终还是沉默了。她知道他说得不错，萧家再怎么没落也还是在沐川有着一席之地的，她所做的事情也并非天衣无缝，若是被萧家的人发现，反倒是她讨不了好。
这样思索着，陆晏清脑子正在飞速运转，想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填补上这些漏洞，让萧家交出那些他们吞没了的东西。
“背景……未央坊该如何有足以抵抗的背景……”她轻声念叨着。
盛顾言看着陆晏清这思考的神情，不由得感到有些无奈，不管她是没想到还是不想这样做，他还是给她指了条明路：“嘉州刺史，这样的背景总够了吧。”
陆晏清猛地抬头看向他，他竟真的这样说出来了。
这么一座主管嘉州的高山摆在自己面前，陆晏清当然也有想过，但盛顾言又有什么出手的理由，他这样做，岂不是有以权谋私的嫌疑？
盛顾言却无奈地笑了：“什么以权谋私，你都在想些什么？放着对自己有利的选择不要，你难道是这样的人？”
“这还不是考虑到你的仕途。”陆晏清下意识地反驳，有什么话语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这样的事情若是在盛顾言的履历上留下污点，难免对他以后的仕途不利。陆晏清确实是考虑到这一层，但这话一说出口，两人间的气氛便变得微妙起来。
不知道是羞恼还是尴尬的感受缓缓爬上陆晏清心头，盛顾言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明显了：“倒是让你担心了。只是萧家原本就藏污纳垢，做了不少不利民生之事，查处萧家恰恰是有据可循。”
“那好吧。”强行把那些羞恼和尴尬之情抛诸脑后，陆晏清干脆道。
这人都这样说了，她还有什么好推辞的？不是他说的么，放着对自己有利的选择不要，傻子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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