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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因为早上喝粥时汤匙碰到碗发出了点声响,顾保全被母亲骂了小半个时辰,句句未提令牌,却字字因令牌而起,最后她灰头土脸的从书房出来,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自从跟萧婵索要令牌失败后,顾保全的生活质量一落千丈,名义上是在家休养见义勇为时所受的伤,实际上每日在外面跑断腿打探萧婵想要的消息,回家还要饱受母亲回炉式教育,稍有差池就要被骂的狗血喷头。

        顾保全:如果被偷也有罪,请用律法制裁我!

        顾保全累了,身心俱疲,她觉得自己曾一直引以为傲的出身还不如皇家的一条狗。

        人间不值得。

        她现在只想找到萧婵,揪着她脖领告诉她老娘不干了,爱咋咋地!反正不当官她也有花不完的钱,当官反而拘束颇多,还有受不完的鸟气,她早就不想干了。

        刚走出后门就看到了阿布,顾保全脸色顿时沉下来,多日来淤积于心的憋屈跟怒火终于找到出口,她手指阿布,挺直腰背喊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不干了!”

        阿布愣了愣,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疑惑道,“顾大人的令牌找到了?”

        顾保全看到阿布手里的令牌顿时恢复理智,变脸如翻书,瞬间挤出笑脸道:“最近压力太大,刚刚我开玩笑的,布护卫别在意哈,那啥,六殿下是让布护卫给我送令牌来的?真是感谢……”说着就往前一扑,打算将令牌抢过来。

        阿布轻松躲过,将令牌收回怀里并掏出一信封递过去,脸上也露出笑意,道:“我家殿下说了,这个令牌是跟信一起捡到的,如果顾大人能理解信中内容就能证明这令牌是您的,届时小人自会立马奉上令牌。”

        顾保全本能地后撤一步,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显然对萧婵充满警惕跟怀疑:“什么信?”别是催命符吧。

        阿布心中急着救未来王君,好声好气解释道:“殿下说她觉得此信大有蹊跷,说不定与您之前一直调查的事有关,按照这线索查下去,定会揪出那幕后凶手。”

        “你是说,这是线索?”顾保全见阿布点头,反应了一会儿,皱眉道,“那你自己怎么不去找?”

        阿布微微一笑,直接拿捏:“这令牌若不是您的,小人就直接交给刑部处理了,令牌主人应该挺着急的,我家殿下也挺忙,没时间管这等闲事。”

        果然无赖的手下也不是善茬,气死人不偿命是吧?

        “……”任心中千言万语骂其无耻,顾保全也只能认命接过信封,打开信纸一看,脸却绿了,“这是什么东西?”莫非真是催命符,萧婵画符咒我?!

        阿布瞥了眼信纸上的图画,殿下画工是好的,她明明一眼就看出内容,顾大人怎么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真没见识:“这是车轱辘印,殿下说她觉得您只要能找出此车出自谁家便能证明令牌是您的。”

        顾保全眼角一抽,臭脸道:“车轱辘不都是一样的么,这算什么线索?”

        阿布置若罔闻,继续道:“殿下友情提示,此人年岁不大,出身非贵即富,家中常有人到龙山寺礼佛,礼佛日子…常与慕大公子相撞,且此车昨日去了龙山寺附近,约莫子时左右离开。”

        顾保全正疑惑怎么突然提起慕习容来,心感不妙时瞥见一名穿着刑部官服之人向自家后门走来,走近一看,竟是编常大人身边的小吏。

        小吏恭敬道:“小人见过顾大人,编常大人惦念您伤势,特意命小人过来瞧瞧您是否有需要帮忙之处?”接着打量了眼顾保全的双腿,笑道,“前几日还听说顾大人下不了床,如今见您站如青松,想必不日就大好,小人也可放心回去复命了。”

        编常大人是顾保全直属上司,此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若是让编常大人知道她伤好了还不快点回到任上,必以为她故意偷懒,怠慢公务,后果将不堪设想。

        顾保全没有怀疑这小吏怎么来得这样巧,反倒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惶恐紧张感,于是连忙道:“原本母亲是想让我好好休养仔细的,可顾某知道年底最是咱刑部忙的时候,便想下地走走看。”

        说完,顾保全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过去,作揖道:“劳烦你回去复命时告知编常大人,下官定努力早日回归。”

        小吏见顾保全一副要摔倒的样子,赶紧上前扶住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不远处的阿布,接着若无其事道:“这话小人一定带到,不过身体要紧,顾大人还是要修养妥当才好。”

        “是是是,还要多谢大人惦念才是。”

        小吏走后,阿布故作惊奇地打量起顾保全的腿,疑惑道:“顾大人受伤啦?小人刚才竟是一点没看出来。”

        顾保全:装,接着装。

        事已至此,也不好继续耽搁下去了,顾保全只能认命地把信纸收好,却也留了个心眼,道:“我可以帮公主寻找此人,但你要留下来跟我呆在一处,到时候一手交令牌一手交消息。”

        阿布点头:“正有此意。”

        ……

        慕习容坐在梳妆台前整理仪容,即使刻意拖延时间,也终是将自己打扮成了新郎模样,外头再次响起不耐烦的催促声,并扬言再不开门就要硬闯了。

        铜镜里,美人慢慢挽起青丝,光洁饱满的额头下是黛眉朱唇,一双淡漠凤眸也似染上风情,只是细看便会发现,隐藏在风情之下的是晦暗决绝。

        最后一只金钗插入发间,慕习容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去开了房门。

        正要踹门的喜公公看到慕习容瞬间被惊呆在原地,早闻第一美人之名,即便早有心里准里,当亲眼目睹时也忍不住为之惊艳失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进屋将房门紧闭,见慕习容果真将自己收拾妥当,语气和缓不少:“成亲当日新郎可不能出门露面,吉时快到了,咱们赶紧盖上盖头到礼厅去吧。”

        慕习容并未拒绝盖盖头,只道:“拜堂之前,我想先见王越一面。”

        喜公公皱了皱眉,耐心劝道:“有什么话等拜完堂再说也不迟。”

        慕习容一改之前柔顺,态度十分坚决:“你既知道我身份,也该明白我不会这样稀里糊涂嫁人,有些话我必须问清楚,否则我宁愿去死。”

        喜公公原本就是被派来监视慕习容防止他自杀的,若非慕习容表现得十分顺从,其余门窗也已锁紧,他是万万不敢答应留他一人在屋梳妆的,即便如此,侯在门外时也紧贴着门板听里头动静,稍有安静片刻他便敲门催促,直到里头传来回应或者声响才肯作罢。

        在这院子伺候的人都是王越的心腹,无不了解她对慕习容的心思到了何等痴狂的地步,此刻听到慕习容决绝的话语,喜公公生怕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无奈只能喊了院中小厮去请主子,自己则是要留在房中看护的。

        同样换上喜服的王越就在隔壁厢房,美人在侧,她早就坐立不安,很是后悔要搞什么拜堂成亲,可一想到对方是容哥哥她又觉得无比幸福,只能极力忍耐着。

        不料小厮过来传话说容哥哥想在拜堂前跟她说说话,王越喜不自胜,想都没想就立马冲到喜房去。反正这里全都是她的人,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喜公公被赶出去,屋内只剩下二人。

        王越从进屋眼睛就没离开过盖着盖头端坐在桌旁的慕习容,内心深处有种梦想实现时的不真实感,忍住想要掀开盖头验明真身的冲动,她柔声道:“容哥哥要与我说什么?尽管说便是。”

        盖头下传出慕习容温润如玉的声线:“习容只有一句话要问,天下男子何其多,你为何非要娶我?”

        王越闻言,笑道:“自然是因为天下所有男子都比不得容哥哥一人好。”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王越以为对方不信自己,于是叹了口气,耐心地细细讲述其中缘由。

        “我是家中庶女,生父早逝,从小母亲不疼,父亲又恶毒,为了有口饭吃,我每日忍受兄弟姐妹的磋磨,就连下人也能随意踩上一脚。”明明是讲述悲惨,王越的神情却像是回忆起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望着慕习容的目光空远而迷恋。

        她讲起两人相遇时的场景:“那日家里来了贵客,我无意间冲进客厅引得母亲不满,被带出去后就受到一顿毒打,我却不敢出半点声音,连治伤都只能装作乞丐去济慈堂求大夫救治,谁知往常好心照顾我的大夫一改往日态度,像是受人指使般不仅拒绝救治我,还当众辱骂我骗她,并扬言以后再不管免费医治乞丐,惹得附近的乞丐迁怒于我……最后浑身是血的躺在大街上亦无一人问津,那日我以为我的命终于到头了。”

        说着,王越走近慕习容,握住了他一只手,脸上尽是柔情:“是你,是你救了我,那日你原本是要给乞丐们施粥的,却因我的事情训斥了她们…自那日起,我便告诉自己我这条命是容哥哥的,为了容哥哥我可以放弃一切。”放弃虚假的富贵出身,甚至放弃父母手足。

        “这人世间,我想要的只有容哥哥你一人。”王越深情道,“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女子的痴情并未引起慕习容任何动容,他只觉得可笑。

        此刻他终于想起了王越是何许人,王家曾经也是皇城中有名的权贵,不料几夕之间王家人接连死去,最后只剩下一名不起眼的庶女也没再出现在公共场合,倒是有人在寺院里看到过她,却说她看起来好似不太正常,应当是被吓得痴傻了。

        眼见王越眼神变得越发狂热疯癫,慕习容垂于身侧的那只手隐藏在广袖之下,微微一动,露出一只尖端闪着寒光的金钗。

        “呵。”王越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发出几声笑,握着慕习容的手也越发用力,她脸上的笑容无比兴奋,却语出惊人,“容哥哥你知道么,你不仅救了我性命,还给了我掌控命运的勇气,那些欺辱我之人,我一个都没有放过,看着她们一个个痛苦挣扎着死去,直到断气前还在向我求饶,我就高兴地恨不得马上去找你,我忍不住想要告诉你又死了一个,等你以后嫁入王家也只要享福的份,绝无半点糟心事。”

        慕习容怔住,王家人当年接连死去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保住,由于此事太过蹊跷,王家又是权贵,连女皇都上了心,奈何刑部调查许久也没能定案,最终只能当作悬案处理。

        原来是王越!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慕习容再不犹豫,抬手就向王越刺去,王越却是早有准备,一把将他手腕握住,眼中闪过伤心欲绝以及受背叛的愤怒,似乎要将他手腕捏碎。

        “你怎能如此待我?!”

        砰!

        就在慕习容以为自己将命绝于此时,房门突然被人踹开,一高挑清秀女子立在门前,看到坐在桌旁的两人面露惊怒:“大胆王越,赶紧放了慕公子!”

        王越瞬间如惊弓之鸟,翻手便将金钗抵到慕习容颈间,上一瞬还满是柔情蜜意的眼睛染上癫狂怒意,歇斯底里道:“谁也别想抢走我的容哥哥!”

        阿布大惊失色,站在门口吼道:“胆敢伤害皇家未来王君,你就不怕被诛九族?!”

        王越闻言哈哈大笑,笑得疯狂,握着金钗的手微微颤抖,丝毫没注意到慕习容被刺破的脖颈,笑到眼泪都流出来,才阴鸷道:“九族那么多人我倒是杀不过来,就在此提前谢谢皇上了,今日也完成我最后一桩心愿,我王越也算此生无憾。”

        说完,不顾阿布震惊的表情,王越掀开红盖头,对上慕习容静静的目光,深情款款道:“容哥哥,越儿带你去个无人能够打扰的地方可好?”

        脖颈的刺痛渐渐加重,无疑王越所说之处是指地狱。

        阿布意识到情况不妙,再不敢犹豫,飞出一道暗器直接射向王越的头颅,暗器穿颅而过,王越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注,眼睛却依旧紧紧盯着慕习容,看起来有些骇人,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砰然倒地。

        “慕公子您没事吧?!”阿布立马飞到慕习容身边,紧张地打量着他,“外头有大夫候着,小人带您过去瞧瞧?”

        慕习容到底是养在高门里不谙世事的儿郎,再聪慧也没有经历过此般凶险,一时间有些怔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看向阿布的目光有些复杂:“是六公主派你来救我的?”

        “啊。”阿布想到自家主子的吩咐,忙道:“殿下得知您失踪后确实一直在全力寻找,并派我到丞相府送信,不过之所以能找到您还是顾大人的功劳,小人只是正好碰见便留下来帮忙。”

        原来如此,慕习容面露了然,心里也松了口气,若说单凭六公主能够这么快找到这里,未免太可疑了些,“顾大人?”

        “刑部编记顾保全顾大人。”见慕习容微微皱眉,阿布解释道,“说来也巧,顾大人因为腿脚受伤每日在家闲得无聊便开始研究多年前的未结旧案,看到王家命案时直觉王越此人很有嫌疑,于是派人跟踪,结果就发现她在龙山寺附近鬼鬼祟祟的,没成想她竟敢……顾大人派去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便一路跟踪至此,也是在半路碰上小人的,慕府那边也得到通知,应该很快就会来人,您尽管放心就是。”

        这未免太巧了些,而且顾保全此人他也有所耳闻,疑惑间,地上刺眼的红色盖头映入眼帘,房间各处也无不再提醒他今日所受之辱,慕习容一时思绪烦乱,再无心思考虑其他事情,点点头,没再言语。

        眼下状况属实尴尬,连神经大条的阿布都不大敢去看未来王君,说实话,连婚服都穿上了,就算没发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也免不了要受人诟病。

        也不知道这婚事还能不能成。

        从前主子总是不近男色,阿布都怀疑主子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好在她对赐婚之事并未表现出反对,这次慕公子出事还如此费心费力,想必心中很是在意,不然以主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懒散性子,必会送信给丞相府后就扭头不管了。

        阿布想,毕竟是皇城第一美人,主子定是满意的吧,平常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只是碍于面子不愿被当成舔狗?上次不还亲自给人挑玉扣送礼物来着?

        阿布越想越觉得主子对慕公子一往情深,忍不住道:“殿下从得知您失踪后就没合眼,在树林里找了一宿,想必现在正着急呢,您随马车回府,小人就先去给殿下报信了,免得她太过担忧?”

        慕习容正在出神,闻言,神情淡淡地“嗯”了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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