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一道咒

宝塔巷至今没有动迁的消息，连着很近的街道早就扩出了马路，新建的高档社区，唯有凹在树荫里的这片古老的巷弄，仿佛是被人遗忘在了时间的最角落里。寂静时藏匿流言蜚语，宝塔巷里还有牛鬼蛇神惹是生非，此处居然不能安宁在内，于外人看去，这里不单破旧，藏污纳垢不止。

        被摧毁的秘密基地，废墟处尚且能看到一些痕迹，孩子们不敢去收拾，被工厂的大人全当成了废旧破烂清除。

        大人们收拾的时候，眼下被金光闪晃，他们都听说过宝塔巷里有藏宝的传闻，于是欣喜若狂的跪在泥地里徒手挖掘，黄金具有魔力，可以使人心智混乱，丧失理智的魔力，这就是世界的自然魔法，不需咒语符文，取之于天然的精髓，铸造于人造的理。

        他们不顾那些脏与恶臭，将手伸向未知的泥泞，他们几乎要把头埋进那可能藏有黄金的泥土里，然后他们将不仅仅于自己眼前的探索，他们开始觊觎伙伴的所得。

        工人们很快厮打纠缠，抢夺对方的所有，他们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的一切都被璀璨的黄金所支配。

        工厂老板听见争吵，去来看过，见地上有些金灿灿的颗粒，他的工人为争抢这些面红耳赤撕衣斗架，便就叫骂了几句，果然将他们清醒过来，工厂老板叫他们取个袋子来，将这些金颗粒搜集起来，说道：“前几天，巷子里有户人家丢了个金拐杖，别是落在这里，被大火给烧化了。”

        工人却都不想这样以为，若真是如此，东西就得还回去，眼看着手里的财宝就要物归原主，他们怎么舍得。

        工厂老板又叫仔细搜一搜，带了铲子来，将附近的土掘开看看，没想到他们果然深挖出一个硬物，工人们更是狂欢呼跃，心想这宝塔巷里流传已久的宝藏，果然是真的，还被他们轻易就挖掘出来了。

        待工人们彻底将东西抬出来，却都吓得冷汗直流，有的甚至倒坐在地，原来他们挖出来的并非黄金的宝藏，而是一口棺木，只是棺木上涂了一层黄金，大约是火烧的缘故，稀释出来的一些让人察觉。

        方才被黄金激发的勇气，如今被一口孤寂的棺材一扫而去，一个是黄金壁玉，一个是幽棺枯骨，怎叫人不匪夷所思。

        是否等人皆趴在墙上看，纳罕之时竟都忘却了，唯有莫非要记得很多，可他也没什么可说，只叫大家早点散了，不要与人说起他们与这里相关话来。

        仲家本是不关心宝塔巷里的是非，贤乐的母亲听其人说，在学校附近隔着工厂后面的废旧操场里，发现一口棺材，棺材上裹着黄金，这样的传闻总叫人有趣，回来与贤乐的父亲说了。

        贤乐的父亲略想了想，本是不打算追究，不过却忽然说道：“那个空地操场，我小时候好像去过一次。”

        贤乐听了，立马就把耳朵警觉着，仔细听父亲所说，贤乐的父亲倒没有说起太多细节，只说有一次是李梦的爸爸等人带他去那里玩，还认识了几个没见过的低年级学生。

        贤乐听此，吓了一跳，前些天的所见竟然不是幻觉，可这如何解释呢，他们在那片草地里遇见了过去父母的小时候，而他们的父母也在同样的地方遇见了自己儿女的未来，这是多么荒谬未解的事。

        如果这种荒谬具有某种意义，那么那口棺材有来自于谁呢，贤乐忽然想起，他们那日在庙市遇见的那个荒唐乞丐，他就说过要为自己做一口有黄金铺设的棺材，埋在人迹罕至的所在。

        翌日，贤乐一个人去找那个乞丐，见他还是在老地方，贤乐才要和他搭话，莫非竟然先她一步说道：“你听说那件事了，想到了他？”

        贤乐说是，贤乐一直觉得莫非与众不同，可以讨论，于是将心中的荒谬想法与他说了，莫非早有所知，便笑道：“真真是个荒谬的地界。仿佛时间不存在一样的地方，若是真有这么一个所在，那口棺材或许就是这个乞丐的未来之处。”

        贤乐看着莫非，从他的影子里看见另一种光，她忽然默念出一个名字：“敏乐！”

        莫非惊慌的看向贤乐，立刻欣喜的说：“你记起我了？”

        贤乐又摇头了，她甚至忘记刚才的对话，莫非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他的身体里还有莫非的灵魂一样，这个贤乐的身体里，也有过去的姐姐存在，哪怕只是微弱的残留，也能唤起那份记忆。

        关于寻宝的事，忽然就在这片城区传开了，是否经常见到不认识的大人出没巷弄里，王倩的父亲负责这片的治安，比过往更加忙碌了些，但凡看见一个陌生人，都要问清楚对方的来去，一般都说是路过，可总往学校后面的工厂方向去，若是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偏是靠近学校的安全，叫人不得不多加注意。

        巷子里的人却丝毫不受那些金银的影响，也没人去妄想的，他们只希望这阵子的风波早些停止，好让孩子们可以出入安全，不受陌生人的惊吓。

        对财富的渴望，并没有脱离善恶的逻辑，我们与彼岸的黄金花束之间所隔绝的，是只有道德才会备受煎熬的洪河强浪，所以道德的坚强是内心的堤坝，决堤的从未是道德的轮廓，坍塌的只有被睡梦侵蚀的意识。

        是否问父亲，贤乐的爸爸要带他们一家出国，是为了钱吗？

        是否的父亲说：“每个人的愿望不同，可能钱只是顺便的事，他的心早就不在这里了，即便不为了钱，或许留在这里反而做出更危险的事。”

        是否说：“我就不想离开这里，给我钱也不愿意。”

        是否的父亲笑道：“那如果是别的东西呢，你是个小孩儿，自然不觉得钱好，假如是用你喜欢的东西交换出去呢？”

        是否想了一会儿，可完全想不出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是否的父亲也愣了一下，他心想，自己的儿子一直很朴素老实，就连特别的喜欢，也没有非常值得注意的，是否既没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特别讨厌的，金银珠宝吃喝玩乐，究竟哪一样会是是否的魔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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