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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月落影因为和真人在石桌旁一番晦明不分的对话而一夜无眠,到了晨曦初露才渐渐睡去。可没睡多久,又突然想起前天晚上刚到山庄的时候,凌绝顶好像让她补墙来着。

        月落影“噌”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拍脑袋,“遭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她三两下穿了衣服,见真人还在睡,便也没打招呼,急吼吼地朝着那面被真人拆掉的院墙去了。

        月落影在山庄内绕了半天,等她终于找到那面院墙的时候,才发现凌绝顶早就让人把那面墙补好了。

        “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居然还真把凌绝顶那个老芋头的话放心上,是不是缺心眼,是不是缺心眼……”

        月落影咬牙站在那堵墙前面,气得想抽自己两耳光,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听话,真的来帮凌绝顶补墙。

        月落影沉着脸往落影院走。走了一段路,却见路上只有零星几个弟子,众妙门里也没多少人在练功,觉得奇怪,便随手抓了一个小孩问原因。

        那小孩被她一只血红大眼吓得双腿直打颤,就差没尿裤子了,哆哆嗦嗦地跟她解释说明日便是普玄真人的寿辰,所以庄内不少弟子,连带着陆戎妆,都被凌绝顶派到西五峰去布置宴席了。

        月落影心下了然,又看那小孩双腿发软就差给她下跪了,便揪住小孩的衣领将他提起来站稳,临走前还贴心地给他理了理衣襟。

        刚把小孩放走,就听众妙门内一阵骚动,隐约还传来几句什么“大当家回来了”。月落影心头一紧,回身,果然就看见山庄门口一名男子负手而立。

        那人很干净,干净得出奇。在他的身上只存在着两种颜色,白色和黑色。白如玉的面容,黑如墨的头发,白如雪的衣服,黑如砚的古剑。他像是一本书,一本经历了沧海桑田的老书。一开始,书里什么都没有,后来,书里什么都有了。可无论何时,你翻开他,能看到的永远只有两个颜色,白色和黑色。

        月落影只是远远地看见那人轮廓就觉得脑袋发胀,转身闪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闷头往前走,没走两步,一个蓝色的身影就撞进了自己怀里。月落影被撞得生疼,揉着下巴抬头一看:是风流雪。

        风流雪也被撞得倒退几步,捂着脑袋抬头,等看清眼前人,又僵在了原地,半晌,才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师叔。”

        月落影眯着眼打量她:前两次见风流雪,这姑娘都是一副肠胃不适的扭曲表情,根本看不清容貌,这次表情倒是自然了不少。

        风流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一张圆圆小脸像玉盘一样,白白嫩嫩,还有些肉嘟嘟的婴儿肥,双颊不知道什么原因红扑扑的,再配上头上两个圆圆的发髻,就跟年画里的小娃娃一模一样,很是可爱。光看着这么一张脸,真的很难将她跟叱咤江湖的“水罗刹”联系到一起。

        月落影背着手盯着面前人端详了许久,只看见小姑娘的脸越来越红,脑袋也是越来越低。就在风流雪的脑袋快要扎到地里去的时候,月落影开口道:“我不是你师叔。”

        风流雪猛地抬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紧紧地盯着月落影,眼中竟还泛起了盈盈泪光。

        月落影看着惊恐,不禁皱眉,心说:这姑娘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

        见月落影皱了眉,风流雪以为她是心生不悦,又猛地把头扎下去了,小声喊了一句:“将军。”

        月落影道:“不要叫我将军。”

        风流雪小心翼翼地抬头,眼神似乎在询问月落影该怎么称呼她。

        月落影很随意,道:“叫我月落影吧。”

        风流雪脸上又红了几度,她垂着头,抬眸瞟了月落影几眼,支支吾吾地说道:“那……月姐姐。”

        月落影一挑眉,笑了一声:“也行。”

        风流雪呆呆地盯着月落影,眼底浮现出一丝迷恋,随后她似乎是觉得有些失态,又猛地把头低下,两只手在袖子里搓个不停。

        月落影看风流雪头上两个小揪揪冲着自己,觉得圆滚滚软绵绵的,看着就是一副手感很好的样子,正纠结要不要上手感受一下,身后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

        “雪儿,你在干什么?快过来。”

        月落影一翻白眼:又是这个女人,烦不烦。

        回身瞅一眼,果然就见落识烟正在巷子口叉着腰瞪她。

        月落影不耐烦地咂嘴,低头看了看风流雪,开口道:“你还是跟她们一样叫我妖女吧。”

        风流雪以为月落影生了气,倏地抬头,眼中全是惊慌,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月落影已经抬脚走了,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还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两下。她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红着一张脸就跑走了。

        月落影其实根本没生气。她就是看风流雪这小丫头挺有眼缘,担心自己跟她走得太近,给她惹来是非,所以才说这么一句话。

        月落影说完准备走,经过风流雪身边的时候,眼里全是她头上两个小揪揪,实在没忍住,上手抓了一把——真舒服啊。可没等她的手放下来,风流雪的一张小脸就涨地跟快要炸开一样,然后,这姑娘又是“呀”地大叫一声,捂着脸跑走了。

        月落影手僵在空中,嘴角抽搐:这……指定是有点毛病。

        风流雪跑到落识烟身边。

        落识烟见她眼角带泪,一张脸红得跟让火燎了似的,再看看自己被灼伤的手,一跺脚,指着巷子里月落影的背影大骂:“妖女。”

        ……

        山庄大门此时已经聚满了弟子。

        弟子们都很规矩,分立大门两旁,跟迎宾队伍似的。

        虽是守规矩,但仍是奈不过好奇心作祟,后排的弟子个个都伸长脖子往前看。

        门口,凌绝顶接过花见怜手中的行囊,问道:“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还是……急着见什么人?”

        花见怜看着他,淡淡回道:“师父出关。”

        “师兄这次准备在庄里留几日?”

        花见怜的视线望向远处——那边,一个蓝衣服的小姑娘捧着脸从一条巷子里面跑出来。

        “师父大寿,我多住几日。”

        ……

        月落影别了风流雪,一个人晃晃悠悠到了一潭湖水前,湖边立着一块山石,石上刻着四个大字——“明镜非台”。

        这湖水名叫明镜湖,正如其名,湖水清澈透亮,如明镜一般。湖中五彩礁石遍布,阳光一照,映得水面的粼粼波光泛起五彩光斑,仿佛水晶琉璃一样。明镜湖西岸一道九折廊桥连通湖心一座阁楼,楼上匾额写有“跃渊阁”三个大字。

        跃渊阁是败月山庄的书库,里面存放着普玄真人从五方各地收集来的各类奇书。阁内藏书过万,涉猎门类广泛,应有尽有。往大了说,有记录武林神功的万象图,也有记载江湖变迁的众生谱;往小了说,有民间作坊的家传菜谱,还有绘有闺中秘戏的合欢经。反正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都有。

        真人总说,只要读完了跃渊阁里的书,那定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通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

        月落影小时候来过一次,看到书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只觉得眼珠子发颤,之后就再没进来过了。倒是花见怜和凌绝顶俩师兄弟,经常在跃渊阁里一呆就是好几天。

        月落影绕着明镜湖转了一圈,抓了一把沿途摘来的野果,靠在了廊桥边。湖面泛起得五彩波光闪得月落影睁不开眼,她拿出一颗野果向水中一掷,湖底那些五彩礁石被惊地一抖,摇身一变,化作一条条大鱼,四散游走了。

        这些是石头鱼,周身长满五彩硬刺,停在水中就跟水里的礁石一模一样。石头鱼身上硬刺坚硬锋利且带有剧毒,但它的肉却是鲜嫩肥美。月落影小时候虽是不常进跃渊阁,但经常下明镜湖捉鱼。抓上一条石头鱼,拔干净身上的毒刺,剩下的鱼肉无论是炖的煎的蒸的还是烤的,那一定是飘香十里,唇齿留香。

        月落影想着就感觉食指大动,咽了咽口水——馋了。

        于是她便伸个脖子朝湖里看,准备挑一条肥的烤来吃。挑了半天,盯上一条肥鱼,撸起袖子卷起裤腿,正准备下水捞鱼,就听身后又是一道刺耳女声。

        “妖女,赶紧给我滚出败月山庄。”

        月落影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扭头,就看落识烟背着手,扬着下巴,一脸横样对着她,身后还跟了一群小喽啰,风流雪并不在其中。

        “怎么哪儿都有你,烦不烦。”月落影白眼翻到天灵盖,瞬间没了吃鱼的兴致,将手中一把果子撒到湖中,拍拍手,抬脚就走。

        月落影此时身在九折廊桥,身后是湖心的跃渊阁,于是便朝着落识烟一群人的方向走去。

        “妖……妖……妖女……你干什么……你你你站住……不许动。”一群人见月落影朝自己走过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分明一个个都吓得打哆嗦了,话都说不利索,还在那大放厥词。

        月落影懒得理他们,径自向前走。

        正这时,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突然从落识烟身后跳了出来。

        “放肆,你可知你面前是谁?”

        月落影脚步不停,随口接了一句:“谁?”

        “混元墟圣女落识烟,还不行礼。”那青年仰着下巴一脸傲慢。

        月落影轻嗤一声:还以为那瘦猴是个什么响当当的人物,合着是蹦出来给落识烟叫板的。

        她问道:“我问你是谁?”

        “你……”落识烟本来仰个头正起范,结果月落影无视她转而去问那青年的身份,瞬间变了脸色,两个拳头握得死死的,怒瞪着月落影。

        “我自然是我师父的徒弟。”那个青年没看见落识烟脸色,跟在月落影后面答了一句。

        月落影望天:得,说了跟没说一样,看这人一脸猴精样,没想到也是个二愣子。

        “废话,我问你师父是谁?”

        “哼,混元墟圣女落识烟。”青年骄傲地报了自家师父的名号。

        落识烟也能收徒弟了?!

        月落影这下是真乐了,也不打算走了,整个人往廊桥栏杆上一靠,一身痞气,拖个长音:“哦……那可真是了不得。”

        青年扬着脸,那样子像是在说:可不是嘛。

        月落影又开口道:“诶,你师父腿上功夫可是了得,想当年上房逮耗子脚下打滑滚进粪坑,也算是名噪一时啊。不如今日给你太师叔露一手,看看你的腿上功夫有没有深得你师父真传呐。”

        落识烟气得浑身发颤,脸都绿了。

        月落影左右看了看,冲那青年招招手,“来,太师叔也不为难你。”说着,一指湖中石头鱼,“喏,乖孙子,瞧见那鱼没,下去给你太师叔捞一条上来。”

        那青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道:“你骂谁孙子呢?”

        “我骂你了吗?你就这辈分。孙子……”

        “你……你……”那青年一张脸憋得通红,指着月落影,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一旁摆架子的落识烟终归是忍不住了,大叫一声,冲月落影尖声骂道:“月落影,滚,你给我滚,赶紧给我滚出山庄。”

        落识烟不出声还好,她这一嗓子吼出来,惊得身后一众小喽啰目瞪口呆:这哪里还有混元墟圣女的样子,分明就是……

        泼妇骂街。

        月落影看完心里更乐了,也叉着腰和她对骂:“呸,你说滚就滚,凭什么?你算老几?”

        “你……你你……你个山野村妇,根本配不上这里,你……滚……”

        “嘁,搞得像谁稀罕呆这儿一样,冷的要死。”

        “不稀罕你就赶紧滚。”

        “嘿……本来我是准备过两天就走了,今儿个就冲你这句话,姐姐我就赖这儿不走了,怎么着?”

        “你……你……滚。”

        “你滚。”

        “你滚。”

        “你滚。”

        ……

        二人站在廊桥上,叉着腰,伸着脖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对骂。

        良久,落识烟累了,顿了顿,恶狠狠地问道:“你究竟怎么样才肯离开山庄?”

        “你滚我就滚。”月落影一挑眉。

        “你先滚。”

        “凭什么?你先滚。”

        “你先滚。”

        “你先滚。”

        “你先滚。”

        ……

        于是,二人又一人一句骂了起来。

        落识烟身后一众喽啰瞪大眼睛看二人骂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一开始还都站在落识烟身后给她助威,后来一个两个都累得靠在廊桥栏杆上叹气: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

        也不知道两个人对着骂了多久,月落影突然伸手冲落识烟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捂着胸口,深吸几口气:“让我歇会儿……喘口气儿先。”

        对面落识烟也捂着胸口:“我也歇会儿。”

        月落影好不容易喘顺了气,却突然感觉对面没了动静。一抬头,发现落识烟像是被人定住了穴道一样,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她身后小喽啰们也都僵直身体看着自己。不论男女,个个面颊泛红,有一种说不出的娇羞。

        月落影心说:难不成风流雪的毛病还会传染?

        再仔细一瞧,发现对面众人的视线并没有看自己,而是越过了自己,看向了跃渊阁的方向。

        月落影纳闷,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白衣男子从跃渊阁中翩翩走出,挺拔优雅,恍若谪仙。

        他怎么在这儿?!

        花见怜被众人挡住了去路,停下脚步,他的目光掠过月落影,平淡地看着落识烟一行人,也不说话。

        落识烟面色潮红,羞赧地回望过去,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师叔。”等落识烟说完,她身后的那群人才陆陆续续,一口一个“大当家”地行礼。

        月落影站在中间,看看花见怜,又看看落识烟。突然,眼珠子滴溜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两步跳到花见怜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冲对面的落识烟叫嚣:“喂,那大姐,你不是问我怎么样才肯离开山庄吗?告诉你,只要你们大当家肯跟我回去做压寨夫君,我立马就走,怎么样?”说完,她还挑衅式地扬了扬下巴。

        落识烟一张潮红的脸又倏地发紫,上前两步,指着月落影骂道:“你……你不要脸。”骂完,又觉得自己过于失态,立马收了泼妇相,摆出一副大家闺秀被人玷污了的神情,眼角含春地瞥向花见怜。

        月落影也歪头瞥向花见怜:嘿嘿,波澜不惊。

        月落影嘻嘻笑了两声,冲着落识烟吐舌头:“略略略略略……”。心道:看吧,人不吃你那套。

        正这时,岸边飞来一道厉斥。

        “落识烟,接连两天违反门规,罚抄门规一千遍。”

        凌绝顶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了岸边,手中拿着几本书,神情严肃。

        “二当家。”众喽啰赶忙回身,匆匆行礼之后四下逃散,只留下落识烟双眼含恨地死盯着挂在花见怜胳膊上的月落影。

        “落识烟。”凌绝顶又喝了一声。

        落识烟咬着牙,一跺脚,哭哭啼啼地跑走了。

        月落影心中畅快,正冲着落识烟窘迫的背影做鬼脸,头顶却忽然落下来一声“姑娘。”

        像一盆冰水“哗”一下浇在头上,把好心情一下子冻住了。

        “姑娘?”月落影很是诧异,抬头看向花见怜,“你不记得我了?”

        月落影看着眼前人,确实是花见怜没错,心说不应该啊,自己小时候没少折腾他,怎么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呢,难道失忆了?别是在外面被人打了,打傻了。

        月落影心里正琢磨,却听那人又说了一句:“姑娘,请自重。”说完,那人还低下了头。

        月落影顺着他的视线向下,发现自己依旧保持着挂在他胳膊上的动作,顿时头顶一阵发麻,感觉脸上涨得难受,倏地一甩那人胳膊,转身走了,嘴里还骂骂咧咧:“重个屁重,你才重,搞得像谁稀罕扒着你一样,切。”

        月落影快步向前,路过凌绝顶身边的时候,凌绝顶拱手给她行了一礼。

        “将军。”

        月落影撑起嘴角送了他一个假笑,然后逃也似的跑掉了。

        廊桥上。

        花见怜看着月落影离去的方向,神情平淡,看不出情绪。

        凌绝顶上前,嘴角难得的上扬,问道:“逗小孩好玩吗?”

        花见怜睨了他一眼,没回话,低头看向凌绝顶手中的书:“拿本书需要这么久?”

        凌绝顶将书递给花见怜:“有事耽搁了。”

        “走吧。”花见怜接了书,转身回跃渊阁,走了两步,见凌绝顶还站在原地,便停下来回头看他。

        凌绝顶道:“我不去了。我一会儿要下山去一趟西五峰,看看寿宴布置的怎么样了。我担心……小陆一个人容易生事。”

        花见怜回头看了眼跃渊阁,又垂眸想了想,问道,“师父起了吗?”

        “起了。”

        “好,我去看看师父。”

        ……

        入夜。

        苍乾山,西五峰,徵院。

        “混账。”

        凌绝顶将手上一卷白绸往地上一掷,指着扛刀站在一旁的陆戎妆,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有事?”陆戎妆阴沉着脸,一脸不悦。

        “谁让你挂的白绸?”凌绝顶厉喝。

        “师父喜欢素的。”

        “那你就挂一屋子白绸?”

        “不然挂红绸?师父又不是成亲。”陆戎妆横他一眼,觉得自己有理有据,没在怕的。

        凌绝顶鼻子都快气歪了。

        他原本心情极好,师父出关,师兄弟团聚,陆戎妆又难得的听他一次话,下山布置寿宴,所以他别了花见怜,心中乐呵呵地到了西五峰,想检查一下寿宴置办的进展。

        他先去了宫院。

        宫院内基本都是些家境殷实的名门望族,平时穿金戴银,挥金如土。宫院内的筵席是他们自发置办的。被凌绝顶派来的弟子都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院墙上挂满了金珠银帘,硕大的练武场上摆着几百张金丝楠木桌,桌上玉盘珍馐,连碗筷都是金的。弟子们在一旁不停劝说,“不用这么铺张,真人喜欢一切从简。”结果宫院内众人一摆手,“诶……这怎么能叫铺张,已经很素啦。”

        凌绝顶到了宫院门口,往里面瞟了一眼,扭头就去了隔壁商院:金光闪闪的,晃眼睛。

        相比之下,商院内的人朴实许多。

        常年在外走动经商的商贾会遇上山匪打劫,所以有些人会来商院学些防身的本事,本事不大,但很实用。一些走镖的镖师有时也会来这里交流个一招两式。

        凌绝顶到了商院,看门口贴着一副对联:柏节松心宜晚翠,童颜鹤发盛当年。横批:万寿无疆。进了商院,见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几十张圆木桌,到处挂的都是红绸缎,院墙上贴满了红纸写的“福禄寿”。凌绝顶叹了口气,心中苦笑:怎么搞得跟过年一样。于是,又转身走了。

        之后,凌绝顶到了角院。他看见院外站着一排弟子,心中便已是了然。

        角院内混迹的都是些江湖草莽,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不用看都知道,院里肯定布置的跟山寨集会一样。里面的江湖人定是嫌这帮弟子碍手碍脚,都给轰出来了。凌绝顶也没准备进去参观,向弟子询问了一下情况,就打发那几个弟子去其他几个院帮忙了。

        那几个弟子临走前告诉凌绝顶,三当家带人上徵院布置去了,而羽院是风流雪在负责。

        别看风流雪年纪不大,但办起事来认真负责,很是稳重,外加羽院内都是些江湖侠女,个个精明干练,所以羽院那边,凌绝顶倒不怎么担心,反而是陆戎妆,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徵院内大多都是习武的儒士,练武只为修身养性。文人嘛,规矩多,讲究,陆戎妆又是个大老粗,凌绝顶就怕两方起了冲突,陆戎妆一言不合甩起大刀伤人。

        在去徵院的路上,凌绝顶还在心中感慨:陆戎妆叛逆期来的迟,近几年才开始。小时候跟自己亲近,二人跟亲兄妹一样,结果这几年到了叛逆期,就喜欢处处跟自己对着干,让她往东她偏往西,今天好不容易听一次话,也不知道能做成什么样子。

        心中正憧憬,抬眼就看到满墙的白绫白绸,正门口还扎了一朵大白花,气得他眼睛都快斗到一起了,两下揭了白绸,指着陆戎妆就是一顿臭骂。

        “混账,这是寿宴不是丧宴。”

        “库房里只有白的。”陆戎妆一脸“我没错”。

        凌绝顶又扯下一块白绸,斥道:“那就不要挂。弄一院子白绸,像什么话?你是盼着师父早日归天吗?”

        话音刚落,东边天上突然铃声大作,震耳欲聋。

        二人面色瞬间一凛——

        聋哑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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