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锦花会当日（一）
宋雯是被鞭炮声吵醒的。昨晚太激动了，寅时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没想到一早就有人放鞭炮。
宋雯想起今日是锦花会的大日子，一下坐了起来。
宋致远打开门，端着一盆水，放在架子上，“快快洗漱，听说戏台下已经挤了很多人啦”
着急忙慌的又走出去了。
宋雯只得拖着沉沉的身子爬了起来，早知道昨晚就早点睡了，现在觉得只是起床已经好辛苦。不知道是不是锦花会前一晚大家都兴奋的没有睡，怎都起的这样早。
绵记和瑞浮香的舞龙舞狮队早早就出街了，经过宋记所在的巷子时还都放了一炮，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作为锦花会两个夺冠热门，绵记和瑞浮香在造声势拉票这一环是做的淋漓尽致。不止请来舞龙舞狮队走街串巷，还帮忙出资布置锦花会举办场地。
历来两家明争暗斗，锦花会举办前就不断往知州府上送礼，然后竞标夺取锦花会的冠名权。哪家出价更高，便可以在戏台旁边摆一个自家的牌子。
当然冠名成功不保证能够夺冠，一家冠名而另一家摘下“锦冠”称号的情况，也是有的。
宋雯打点好时，绵记和瑞浮香的舞龙舞狮已经出完街回到戏台下了。
今日宋雯穿的是宋致远早早准备好的衣服，湖蓝色的云锦，上面绣着淡粉色的荷花，有些含苞待放，有些则绽开了，胸前绣着似云又似烟的花纹，烟粉色的披帛。
宋雯平日是不会穿这么娇气的衣服的，毕竟还要洗衣做饭，要是弄坏了云锦和薄纱就不好了。但是今天是文州的大日子，也是宋记的大日子，宋雯这么穿，也算是撑宋记的门面了。
宋致远和宋雯早饭都没吃，急匆匆的赶到会场时，戏台下已经围了好几圈的人了。
最靠近戏台的位置摆着桌椅，那是给知州还有几位大户人家的老爷们坐的，他们也是锦花会评选花王和锦冠的人。在他们后面还有一些凳子，是给他们的家人坐的。
祁公子就坐在祁老爷的后面，宋雯看到他时，他正招手，示意宋雯过去。
“爹，祁公子喊我过去呢，我去看看那里有没有位置，等等来寻你。”
宋致远摆摆手让她去，又交代了一句，“你自己坐吧，锦花会结束，记得早点回家去帮忙。”
“知道了。”
宋雯今天穿的衣服，真是十分不方便。披帛被扯来扯去也顾不上，只能在人群中挤着。
“祁公子。”宋雯故作姿态的向祁尚玉行了礼。
“雯姑娘，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今天穿的好看，还更知书达理起来了。”祁尚玉打趣到。
毕竟宋雯与他已经很熟识了，宋雯平时可不是这样娇滴滴的人。
宋雯也笑了，装也是装不像的。自己本就不是小女儿姿态，这样做作，更显得别扭。
“好了好了，坐着吧。我看你穿的这么不便，也别在人群里挤了。”祁尚玉擦了擦身旁的凳子，“正好尚文不来，你就坐她这吧。”
“她怎么不来？”宋雯坐了下来，问到，“是不是身体不适？”
祁尚玉摆了摆手，“在家里看书呢。”
祁尚文是祁尚玉的妹妹。人如其名，极爱诗书。
宋雯没见过祁尚文，但是经常听祁尚玉提起，只是没想到祁尚文竟然爱读书爱到连锦花会都不来，人和人的差距还真是大啊。
宋雯正想着，台下的舞龙舞狮终于停了。吴知州走上台去，开始例行的发言。
大概就是感谢大家的到来，顺便说说自己当这知州所做的功绩等陈词滥调。台下的人们被舞龙舞狮挑起来的兴致随着吴知州的长篇大论，息下去了不少。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知州终于说完了。等在台边的人便把铜锣抬了上来，把鼓槌递给吴知州。
“我宣布，文州锦花会，”吴知州一敲铜锣，“开始！”
台下爆发了潮水般的掌声，还伴着几声叫好。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宋雯也不例外，为了看清展出的服饰，甚至站了起来。
今年拿下冠名权的是绵记，绵记自然是第一个出展的。
为了一雪上一届失败的耻辱，今年绵记不只是砸了重金夺下冠名权，还早早让人去京都请来了今年的榜眼周子末。
只见周子末一袭白衣，衣上是精美的水墨，画的是山水图，上面用丝线绣着一只仙鹤。
那仙鹤栩栩如生，连宋雯看了，也不由的惊叹了。
周子末走上台前，台上已经准备好了笔墨。
周子末提笔，旁边走来几个女子，均穿着华丽，那是绵记的展服。周子末写完，走到女子中间，把纸展开。
上面是四个大字“繁花似锦”。
身边的女子们也各自拿出布匹，打开展示，所展有各色的云锦、蜀锦，还有绵记的招牌流色纱。
流色纱同变色菊花一样，颜色自然的由浅到深渐变，被台边摆着的许多变色菊花一衬，还有点相得益彰的味道。
绵记的出展引起了许多惊叹之声，宋雯听到后面的人小声议论着说今年的锦冠肯定是绵记了，还有些人应该是布匹商人，说着等等要去绵记定多少流色纱。
台下观赏的女子们先是被锦衣华服吸引了目光，又被周子末夺去了视线，小声说着好帅啊之类的。
宋雯听到后转身看了看她们，三个女子知道说的话被听去了，又害羞的低下头。
宋雯也觉着好笑，转回来看着台上的周子末。翩翩公子，确实挺好看的。
说起来文州城里，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宋雯也几乎都见过了。要单论相貌，其实是祁尚玉最佳，就是他经常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和许多夫人小姐们玩闹，有点妇女之友的感觉。
宋雯想着，不自觉的看着祁尚玉，祁尚玉也看着她。
宋雯遗憾的摇摇头，祁尚玉一头雾水。
绵记展出完毕，接着上台的是瑞浮香。还未有人上场，台上竟升起很多烟雾，原来是瑞浮香的小伙计在旁边用火盆弄出来的。
烟雾渐浓，隐约中有人走了出来。
“沈寒！是沈寒！”人群中有人认出台上之人，激动的喊着。
“谁是沈寒？”有人不解的问。
其实文州本地人一听沈寒就知道是谁了，问的人定是外乡人。
沈寒就是文州出来的唯一一位状元。
文人聚集的文州，说起来也只出过一位状元，就是沈寒。
沈寒拿下状元以后，便入了仕途，听说后来当上了大学士，成了太子伴读。
“沈寒？！”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连吴知州都站起身，想在烟雾中看个仔细。虽然大学士与自己一样都从五品，但是毕竟是京官，还是要小心对待。
沈寒站到台前，身上竟未穿官服也未穿展服，只是简服便衣，对着大家行了个礼。
“沈寒、沈易文，这厢有礼了。”
下面回报以热情的掌声。
“沈某这次来为瑞浮香题字，抛砖引玉而已，献丑了。”
说完打开了手中的字幅，上写着“瑞彩祥云暗香浮来”八个大字，又是一阵掌声。
“没想到啊，”祁尚玉啧啧了两声，“瑞浮香把沈寒都请来了。”
“说起来，沈寒大小也是个官，怎么还接了锦花会的活动？”
宋雯不解的盯着沈寒，猜测着沈寒不穿展服，怕是他最后的倔强。
“我知道，”祁尚玉得意的说，“我听魏夫人说了，说是沈寒中举前和瑞浮香老东家的女儿楼知梦定过亲。”
“不会吧！”宋雯来了兴致，感觉这个八卦比台上有意思多了。
“楼知梦去年不是风风光光的嫁了魏公子吗！”
“沈寒退了亲呗，”祁尚玉嘚瑟的说。
祁老爷好像听见了，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祁尚玉只好压低音量，小声说，“魏夫人说楼老爷为了这事给楼知梦陪了不少嫁妆，魏家才同意的。”
宋雯惊讶的看着台上的沈寒，还在消化着这个八卦。
看来沈寒退亲的代价就是锦花会啊，不由感慨到，“这真是，最是无情读书人。”
沈寒下台以后，瑞浮香的展出就开始了。上来了七八个穿着华丽的女子，又有形形色色的精美布匹。
但是宋雯已经没心情看了，满脑子都想着平日里见魏公子呆头呆脑，藏不住事的样子，没想到还牵扯了这么一段故事。
再者沈寒都来了，绵记这次是难敌了，怕是今年瑞浮香要蝉联锦冠了。
随着时间推移，日头也渐渐升了上来。温度升高了，人群里挤着就更热了，渐渐有人散场。
吴知州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找沈寒套近乎去了。
终于到了午时，上午的展出也结束了，台上上来一人，“锦花会上半场结束。”敲了一下锣。
锦花会分上午下午两场，重头戏一般在上午。由绵记和瑞浮香开场，后面也难有比得过他们两家的展服了。下午主要是展花，还有一些非布行、裁缝铺的商家出展，各行各业的都有，然后一些文人墨客，最后就是揭晓花王跟锦冠了。
宋雯敲了敲肩膀，站起来伸懒腰，“终于结束了。”
祁尚玉也起身，“雯姑娘下午还来吗？”
“当然来啦。”宋雯笑笑，“你下午还得穿我做的衣服上台去，我能不来吗。”
祁尚玉大笑，“你来了，可不要笑话我，我写字难看你是知道的。”
宋雯一拍胸脯，“你放心，就是你字不好看，我做的衣服，绝不会让你垫底的。”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祁老爷在前面咳了两声，“玉儿，走了！”
祁尚玉无奈的耸耸肩，对着宋雯行礼，“告辞~”
宋雯也装模作样的回礼，“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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