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何小良跟陈子善哪里都没有去，他们就在海边走了很久很久，然后并排坐在海边，看着太阳从海岸线落下去，听着海水拍打沙滩的声音。沉默，沉默，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他们就愿意这样，做两粒不会说话的沙子，一粒陪另一粒留在岸上，或者一粒陪另一粒被浪卷走。

        何小良终于说：“你，给她回个电话吧，我也给罗舒心回个电话。”

        陈子善站起来，走去了远一些的地方给林之温回电话，他越来越会撒谎。都说爱情拒绝谎言，其实爱情跟谎言是同时存在的。

        何小良听着罗舒心在那边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才细声细气地说：“我们这就回来了，我们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好，所以就看电影了，只能把电话设置成了静音。”

        罗舒心总算是不气了，嗔道：“昨天说好三个人一起看电影没有看成，现在倒好，你们把我丢在了一边，数你们两个最没有良心。”

        何小良道：“我昨天是故意喝醉的，想着你们两个去，你就可以把许多心里话说给他听，哪知道他也会喝醉了呢？”

        罗舒心笑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何小良，我突然不想要跟他表白了，其实喜欢一个人只要能这样天天在一起就很好，他喜欢不喜欢我不要紧，我喜欢他就行了，我觉得幸福就行了。”

        电话挂断，何小良站起身，看着陈子善向她走了过来，在夜色里，他眼里的泪影她也能看到，他一定是又被林之温骂过了。所以她迎过去，双手将他的腰怀抱住，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口。陈子善也怀抱住了她，他的身躯在轻微的颤抖，让何小良的心又开始疼了。

        就这样抱了片刻，何小良傻呵呵笑说：“我们回去吧，罗舒心都差点要报警了。”

        他的手臂用力，不让她挣脱，她轻声说：“喜欢一个人，只要天天在一起就好，舒心是幸福的，我是幸福的，你是幸福的，我们都是幸福的。”

        他刚刚被林之温伤了的心又开始幸福了，如果幸福真的就只是这样简单，那么他们都是幸福的，这就够了吗？

        在出租车上，两人一直十指紧扣，爱情里总会有太多的台词和誓言，在他们之间，是不需要的。

        罗舒心等在酒店的门口，看到他们下车，就迎上去，假意对着何小良的头噼噼啪啪地打，嚷着：“你们两个今晚得在我房间陪我看恐怖片，不然我就跟你们绝交。”

        于是他们就真的去了罗舒心的房间，在笔记本电脑上搜了一部恐怖片，两个女生趴在床上，陈子善坐在地板上。

        罗舒心笑说：“今天秦可珍打了电话来，包租婆的手术很成功，她会给我们减一半的房租。何小良，我们回去后，你也去做手术吧。”

        何小良傻乎乎地摇头：“我不。”

        陈子善说：“听罗舒心的，早些做手术吧，即便是手术不成功，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

        这话说得太坚定，也太温柔。

        罗舒心看着陈子善，又看着何小良，突然尖叫：“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何小良张着嘴，好半天，用手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说：“我头痛。”

        罗舒心笑：“我又没说你们二人有私情，不至于把你头痛症吓得发作了吧。”

        何小良再说：“我头痛。”

        随后身子往后一仰，倒在了床上，用头在枕头上拼命撞。罗舒心亲眼看到过何小良犯病，但是陈子善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当时吓得魂都没有了，直接扑到了床上，将何小良的头抱在了面前，连声音都在抖：“你别吓我，你不能吓我。”

        何小良疼得冷汗眼泪鼻涕一起流，用头在陈子善的胸口上撞，撞得他的每个细胞都似乎在碎裂。他从来都不会知道何小良犯病的时候会这样的痛苦这样的可怜，他的心都碎了，除了紧紧抱着她，已经失去了主张。

        罗舒心从床上跳下来，在包包里拿了张银行卡，对陈子善说：“去医院，快点啊！”

        赶到医院，何小良早就意识模糊了，她被送进急救室，陈子善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他的每根神经都在错乱状态。罗舒心拖着他的手臂，让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拿纸巾帮他擦额头的汗水，叹息说：“你当然吓着了，我第一次见她患病的时候也是骇得四肢瘫软。本来我们商量好了，这次旅游回去就让耿红艳给她做开颅手。你可能是知道的，女子公寓的人都很疼她，不光是因为同情弱者，而是我们总是能从她身上看到人性的美好，我们会觉得傻是生命最本真的状态，于是羡慕着她。”

        陈子善将脸埋在手掌里，无法开口说话。

        罗舒心用手轻拍他的背，继续说：“我带她去公司，是出于个人私情想帮助她，她总是找不到工作，成天趴在大门口送我们上班等我们下班，我就想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出息。她这个头痛病也不晓得会不会要了她的命，如果公司要开除她，我也不反对了。”

        陈子善猛地抬头，看着她。他的眼里都是泪水，罗舒心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哽咽说：“你也很同情她是不是？秦可珍说过的，我们几个可以联合起来养活她，虽然我们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想必也不是太富有的，要不然是不会让她这样的情况一个人在外面生活的。”

        陈子善的嘴唇抖动着，他有太多话想在这一刻对着罗舒心说出来，这是一个他最知心的朋友，这是一个深爱着他的女人，他多想把自己爱着何小良的心捧出来给罗舒心看，得到她的祝福，得到她的帮助。但是，会断送了她跟何小良之间的友谊吗？

        他伸手，将罗舒心的手握住了。人与人之间，有各种各样的情分，有的是爱情，有的不是，但它们都是同样珍贵的。

        他们两个人，在何小良的病床前守了她一整夜，如果生命以及缘分都真的在生生世世的轮回，前世他们三个人一定是有着关联的，今生付出的爱和心疼都是在偿还欠下过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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