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站到少数派了。
电子天空稍微变暗了一些，可能是在提示人们——时间是个容易流逝的概念。
他们在外侧慢悠悠走了小半圈，因为这样可以更清晰也更安全的观察全貌。
——
正中央有一个相当大的空地，除了风吹过而略显被动的暴土扬尘，目前没有人在那个区域里进行活动。
除此之外，灰色的楼房毫无规则林立在四周，还有很多生了锈的梯子横七竖八将其相连。
刚刚上演追逐战的ai和男孩已经穿梭其中，看上去对地形都非常熟悉的他们，不知道最后谁胜谁负。
而他们两个外来客走的道路障碍重重，需要绕过很多晾衣杆以及挂在上面根本晒不到太阳的衣服。
感觉在这个环境下被选择晾出来的东西应该是主人真的很不喜欢它们，直接充当具有吸附尘土功能的活性炭挂在门口。
叶汀杵着拐杖，体力被迅速消耗，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终于扛不住叫停……
“哎——说真的，回头等事情结束，我带你去健健身吧，你这小体格。”
“真的？”叶汀边说边回过头，眼底亮闪闪的，似乎在给林枫烨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恰逢一阵温柔的风吹过，几绺别在耳后的头发向前飘了飘，黑珍珠一样的眼神就像穿过树叶缝隙洒出来的阳光。
更像是海面上的潋滟水光。
空气里的灰尘颗粒都变成了夹着海盐的水汽。
“假的！咳！”林枫烨差点被自己呛到，“假的假的，我开玩笑的，咱不去那种地方，莽夫太多。”
叶汀把碎发捋整齐，往前探出拐杖，准备继续走。
“回头我当你的私教，咱一对一专项训练。”
啪嗒——！
拐杖直接摔到地上。
这回，彻底走不动了……
两个人坐在旁边的一个看上去像是从树上砍下来未经处理直接摆放的长椅上暂时休息。
刚才的风还挺柔和，现在却是凉飕飕的很无情。
林枫烨把自己的外套披到旁边这个小冰坨身上，但他知道这冰坨子没心没肺，怎么捂都捂不热乎。
不休息不要紧，这一旦坐稳就很容易勾出了晚上的容身问题。
“汀哥啊，我们晚上可怎么办？”
“随便，以天为被，地为床。”叶汀看着远处念叨着。
“这同塌而眠我倒是挺乐意，只是……”林枫烨搓了搓手指。
叶汀扭头看了看，忍着笑问。
“又要说你怕黑？”
“……不是！天为被地为床，说得潇洒！不得把你冻得七荤八素的？！”
叶汀停顿片刻，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又睁开。
嗯……确实有点冷。
现在本来行动就不太方便，要是再生病就真成了比最差还更差的情况。
他抬起手向不远处指了指，林枫烨马上坐起来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东北方向不远处有一片被木头围栏随心所欲圈起来的区域，那里面全都是大大小小、五颜六色、补丁摞补丁的帐篷。
“去那里面看看吧，搞不好能捡到一个帐篷。”
走近帐篷区，好像比刚刚经过的地方宽阔一些，毕竟没有遮蔽天空的高层建筑。
而且也貌似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入口，就是木头围栏数量不够而不得已存在的一个口子，出入的时候如果不小心还会被左右参差的断面刺伤。
他们两个人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果然还是一样的无人看守，无人检查。
这样看来，这里面的人怕不是自愿偎在这里的？
外面的人们好歹还有土坯房甚至砖房可以居住，而这里面的人们就是直接把自己塞进布堆里，甚至不能确保有遮风避雨的功能，虽然也不清楚这里会不会下雨，不过以叶汀专业的眼光审视头顶上的电子天幕，基本不存在带有除转变图像以外其他高级功能的可能性。
尽管如此，帐篷区里面的精神面貌却和外面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这里的人们非常热情，身体看上去也都很健康，就算冒着被ai兵追打的风险，也依旧每天都有充实的事情去做。
虽然同样灰头土脸粗布麻衣，但眼里的光是不会骗人的。
他们，是一群有信仰的人。
“您好，请问这里还有多余的帐篷吗，我和我的朋友想来借宿一晚。”林枫烨礼貌地问着一个正在缝补帐篷的中年男人。
“哟，是新来的吗，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有新人加入。”那人憨憨地咧嘴一笑，用手向前面指着不远处说，“你们到中间那个圆形的大帐篷里看看，应该还剩有很多，但估计都是质量一般的了，你们可以挑一挑。”
“好的，谢谢您啊。”
“没事没事，有需要再来找我啊。”
跟这个挺好心的中年男人告别之后，两个人继续往那人口中说的地方走去。
最神奇的是，这一路上遇到的人明明互相之间都不认识，却都友好地主动向他们打招呼。
林枫烨很快就入乡随俗，以同样的热情四处反馈。
过了一会儿，他蹭了蹭叶汀的胳膊，说：“怎么感觉这里的人还挺好？”
“刚刚那位的大叔不是说了吗，‘没想到现在还能有新人加入’。”叶汀推了一下眼镜，“应该把我们当成新加入的战友了吧。”
林枫烨嘿嘿一笑：“我们这是莫名站队了吗，还挺刺激。”
“嗯，而且站到少数派了。”
“挺好的，人多嘈杂嘛。”
这一整个帐篷区里面并不大，说话间两人的眼前就出现了那个圆顶的帐篷。
它无棱无角位于整个帐篷区的正中心，门前还有很大的空地，不过看地上纷乱的印迹，这里大概是人们的活动中心，再或者就是召开会议的地方。
林枫烨掀开门帘。
里面很宽敞，有几个破了洞的麻布沙发围成一圈，还有很多的工具纸笔散落左右，四周的布墙上贴着很多像之前那个男孩子手里拿的传单一样的东西，从左向右是不同的版本，看上去是在不断更新内容再分派出去。
不断发放，没有回响，不曾停歇。
叶汀拄着拐杖站在一处，盯着眼前的大字报陷入沉思。
问题不大，但有个地方……让人有些在意。
几乎每张纸上都会提到“像那两位前辈一样”的字眼，能感受出这就是这些人相信一定能够出去的理由。
只是并没有写明那两个人的名字，难道是存在着什么禁忌吗？
“找到了！还挺沉！”
林枫烨拎着一个棕色的长包裹，除了被子枕头还卷了好多厚垫子走过来，因为不明原因嬉皮笑脸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叶汀看了看林枫烨两个手里的东西，沉默两秒，又问，“怎么只拿了一个帐篷？”
“嘿！你说奇不奇怪？”林枫烨咧着嘴继续说，“可能是节约材料？这剩下的都是双人的，我看了看尺寸，你别说这个还是挺大的！”
如果现在楚绛在的话，肯定能一眼识别出这是在说谎并且当面指出来再嘲笑一番。
叶汀的话……算了，懒得拆穿他。
“那搭帐篷就交给你了。”
叶汀指了指自己脑门上的纱布，又晃了晃手里的拐杖，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样子。
挺稀奇，林枫烨觉得这个逃避劳动的人不再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居然变得亲切了起来。
然后，他就一个人乐呵呵地担下了这个任务，在找到一个生了锈的推车之后，又兴冲冲拿了好几张垫子。
呈折叠状的短杆连成一整根细长的铁杆，然后被穿进帐杆套里，另一根也用相同的方法穿好，拱起顶部，最后将四个角的环勾住地钩，然后用力锤进地里。
干活的人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不干活的人正坐在一堆垫子上用拐杖画着圈，专心致志地逗松鼠玩儿。
林枫烨看着那个低着头的小脑袋瓜，又审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形象……这个家不能没有他！
这个帐篷设计得还挺合理，前面有一块布质遮阳篷，在门口以及窗户的位置还有细密的网纱，估计是针对风尘而产生的对策。
等到外部完工，叶汀才起身帮忙把垫子拿到篷里，数量过多，忙里忙外跑了好几趟。
大概是因为他的身体问题，林枫烨恨不得把所有垫子都拿过来堆叠到一起，估计就算是豌豆公主看了都说不出任何毛病。
在两个人终于铺设完毕的时候，就猝不及防迎来居民的登门拜访。
“你们就是新来的那两个人吗？”
说话的人站在门口，外在年龄大约三十多岁将近四十的样子，但是身姿挺拔，三七分的短发，相貌堂堂，衣着也干净朴素，有一种成熟阅历的帅气。
第一印象，这个人跟他们一样——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哎！您好您好，大叔您是？”
林枫烨刚要走出来搞好邻里关系，就被这个人一只手匆忙推回帐篷内。
下一秒，那人自己也跟着进来，二话不说反手便灵活地拉上了帐篷的门。
“你们是从外面进来的人吧。”
那人声音压得很低，但发音却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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