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饭卡
“这卡又是那个小倒霉蛋的？”
余训和沈白并肩在校内的小卖部，一手插着裤兜，一手不缓不急地提着购物小篮子，眼神扫过沈白手里的两张饭卡。
淡蓝色的卡面在阳光照耀下，反出几抹刺目的白。
他瞥过一眼后，就自然转开了头，“看不出来啊，你还真跟传闻中说的那样，老是恶作剧你们班那个小男生？”
夏天的风夹带温热，吹拂过耳畔，撩起沈白碎发。
“那小瘸子可比我有钱多了。”她小声嘟囔一句，抬手作扇状，在面庞边轻动两下，“爸妈给宝贝他了，私底下给他的零花钱比我多的去了。”
说着，她一巴掌拍在余训的肩膀，更正：“你刚回来，怎么就听他们说些乱七八糟的？余训同学，莫忘初心，好好学习！”
余训抬起的手微顿，很快又恢复如常，将手边的一包小饼干抓在手心，点头附和：“好好好。”
低头，他看看那包小饼干的价格，扯唇笑：“你们学校的这零食价格，可真好看啊，我还以为自己在逛有名的西餐厅呢。”
“没事儿，管它多贵直接往篮子里扔就好了。”沈白顺余训身边的商品架看去，笑容灿烂地将饭卡亮出来，“今天，又是小瘸子‘大方’请我们客的一天。”
被沈白招呼来的周围几人面上也挂有笑容，不过安静的悄然对视里，沈白仿佛读出点他们的言下之隐。
“怎么了？”她眨两下眼，浓密睫毛在阳光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这一年下来，学校里的东西都吃腻了吗？”
“……也不是。”有人出声，小心翼翼地抿抿唇瓣，看向容貌俊丽的生面孔余训，摸摸鼻尖不讲话。
“那是什么？”沈白不解，蹙起秀眉继续问，没发觉几人的小动作。
“没什么。”这次开口的是余训。
他将手里的饼干放进跟前的小篮子，掀眼扫过小卖部内一圈，最终目光停在不远处的挂钟。
“快要午休时间了。”他转眸朝沈白看去，天生的黑褐发色和暖阳相衬，“早点买完回去休息吧。”
沈白和他对视一会儿，默声里被这话抚平不少内心的躁动。
她点点头，转身往篮子中扔了几包价格贵的肉类零食。
午饭时间已经过去七八分钟了。
许灿阳步伐不缓不急地从四楼办公室出来，拐弯进入12班，手里捏着几张试卷和一支红笔。
沈白站在对面走廊，嘴里含着颗糖，安静注视他的一拐一拐。
感受着嘴里糖果的甜味，她忍不住冷哼一声。
小瘸子。
“他就是许灿阳？”余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沈白身边，带有青春期少年独有的沙哑声线，响起在沈白头顶。
沈白瞄了他一眼，深觉这家伙的声线成熟了不少。
沈白将唇齿间的糖果，用舌尖卷到腮帮处，回答时分目光仍旧落在远处的许灿阳身上，“你别明知故问好不好。怎么，对他有兴趣？”
“还可以。”
话语落出去，身旁余训眯了眯眸，手插在口袋里，陪沈白一齐站在走廊口吹风。
夏日里的风没了小卖部内的冷空调过滤，比方才多点热意。
沈白抬手在脸庞边轻轻扇动两下，另手遮在眼帘上，以便更清晰观察许灿阳那个小瘸子在干嘛。
“饭卡还回去了吧？”这次抛出疑惑的是她。
蓝白校服松垮穿在余训身上，插在裤兜里的手不自觉为这话动动指尖。
“嗯。”过了几秒，余训搭腔，反问，“你不怕我个新转来这里的，认错那小男生的位子？”
“这有什么好认错的。”沈白不以为然，依旧盯着远处的许灿阳看，“他的位子就在我边上，你就算不认识他的位子，还会不认识我的位置吗？”
沈白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往许灿阳那边瞥，半点没注意到余训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沈白视野内的许灿阳，腿脚不便地慢吞吞走进教室，朝自己的座位去。
他眼睑漫不经心地敛下，注意力在自己手中的试卷和红笔，指间拈了拈最新的周五检测卷子。
慢着思绪盯着看了几秒，他疲惫地揉揉眼睛，将它们塞进了抽屉。
弯腰的动作将许灿阳本就长的刘海，更顺势往下些，很好遮住他的眼睛。
在那个角度，站在低楼层的余训和沈白，看不清许灿阳的具体表情。
沈白垫脚，伸长了脖子，手搭在余训肩膀，努力往四楼的班级看。
许灿阳略微一愣，将伸手准备去拿饭卡的手改换方向，拿了桌上的一本书，接着面无波澜地在临走前，顺手把自己饭卡边的书摆回原位置。
他又慢吞吞地出教室，怀里抱着书，重新走进办公室，然后关上了门，阻隔了沈白的视线。
“小瘸子不会发现我们动了他饭卡吧？”沈白咬唇，望着许灿阳一如既往没什么反应的模样，直到人在她视野已看不见，才不甘收回目光。
真没劲。
她本来还想看看许灿阳拿着被刷爆的饭卡，不知情的去食堂打饭，然后丢脸的样子呢。
余训陪着沈白在这站了几分钟，身子懒散倚靠在墙边，脑里回索将衣服链条也拉得很好的许灿阳。
他注视面前的沈白侧颜，盯着她清秀的面容看，搞不懂许灿阳看起来这么安静的男生，为什么会和面前这个大小姐脾气的沈白结上梁子。
“你知道为什么他饭点这个时间，还去了办公室吗？”余训侧眸看着沈白，朝她勾唇笑笑，浅淡着情绪地径自往前走两步。
背对着日光，余训面向沈白，看进沈白清澈的眼底，清风吹动他松垮的衣摆，唇畔笑容藏着逗趣：“因为你刚欺负的那个小男生，好像是这次你们重点班什么——周五按例帮忙出卷子的重点生吧。”
沈白思绪停顿一秒，脑海蹦出许灿阳昨晚给她熬夜整理笔记的背影，一瞬间懵了。
“那……”那这样的话，只要许灿阳想报复她，她周五肯定就会出丑了？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沈白压低了声线，深吸口气，将嘴里的棒棒糖用力咬碎，说完这句就越过余训往教学楼跑去。
步伐匆匆，背影急切。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看着原处幸灾乐祸笑着的余训，咬紧了牙关暗暗憋屈。
臭小子！
沈白这么些年，无论爸妈怎么给她报补习班、找一对一辅导老师，但这成绩就是上不去。
尤其是理科。
儿时爸妈每次教训沈白的成绩，总会搬出余训这个次次考第一的青梅竹马来和她做比对。
且余训家小时候和沈白家离的近，两家关系又很好，余训有时候在沈白家玩的时候，沈父沈母也不会把余训当外人，边教育着沈白边明晃晃赞扬余训：“你啊，可要好好向你余训哥哥学习！”
这是沈白长大到现在，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然后等余训好不容易出国，远离了沈白的生活，沈白在十六岁生日那天，又迎来了一个成绩更优异的“许灿阳哥哥”。
沈白扶着额角，头都大了，头一次攥紧了拳头，快步上楼如此焦急想找到小瘸子，生怕小瘸子真的因为这次恶作剧生气。
然后来反整她。
“报……报告。”敲门之后，沈白开门进去，和里面抬起脑袋的几位老师面面相觑，尴尬弥漫。
沈白天生对老师这类职业的人有着敬畏感，干巴巴扯唇笑了笑，目光一直往里去，移在最里面安静边啃面包边看书的许灿阳身上，借用自己的甜美外表柔和语气道：“不好意思，许灿阳，我想找一下你可以吗。”
许灿阳闻言，也跟着抬起脑袋，眼中情绪波澜不惊：“找我有事吗？”
“有事有事，”沈白点头如捣蒜，笑得温温婉婉、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你方便出来一下吗，许灿阳同学？”
老师们知道沈白的来历身份，也基本听过一两句学生间流传的，有关许灿阳和沈白的那点事迹。
私底下不好插手管，便面上转头看许灿阳，道：“许灿阳？”
许灿阳循声朝出声的班主任看去，挑唇淡淡一笑，合上书，点点头，示意班主任放心。
班主任是个有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人的时候很是慈眉善目。
许灿阳起身，跟着沈白出去。
沈白扬着礼貌的笑，朝许灿阳背后的一众老师们点点头，帮忙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许灿阳，”回头，许灿阳脊背挺得笔直，往教室走，没打算等沈白，“怎么不等我？”
沈白说着，小跑跟上许灿阳的步子。
许灿阳虽然有条腿落了疾，但身高腿长，迈出的步子很大，沈白这种小短腿跟还是有点吃力。
沈白跟在许灿阳身侧，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挺怕许灿阳知晓她对于周五检测的害怕，然后拿这个当反抗的把柄，或者借此来更大肆取乐她。
沈白想着，咽了咽口水，手心紧张出了汗，搓搓衣角往前，就那么安静跟他走，跟他回了位子。
“你有事吗？”许灿阳到了位子，拿出水杯，站在那里喝了口水，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轮廓凛冽。
“哈哈，没事……呃，没事还不能来找你聊聊天了吗？”沈白暂时想不出好的借口，晃了晃身子，扭捏刻意地撒娇，大大的眼眸巴巴望着许灿阳。
许灿阳显然不吃这一套，态度很冷：“沈白同学，你又想出什么恶作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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