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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033章:海魅


“什么不好?”时苏问道。

        “这曲子我刚刚做完,还没来得及让她练唱呢!”

        “她既然敢唱,那必然就是有把握能唱得好的,你也不必如此担心嘛~”

        “时苏公子,你有所不知啊!”伐琹转过头来,对着时苏皱起了眉毛,“这是一首极具莱国风格的曲子,音律慢而高深,转音多而急促,意境悠旷,并非是周国曲乐的这种唱法可以唱得好的!而且荔荔她擅唱轻快一类的曲风,对于这种慢调,向来都拿捏不好。”

        “是这样?”时苏恍然大悟,做了个夸张的抬头表情,“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这曲子确实有种特别的意境,叫什么名字啊?”

        “海魅,《海上之魅》。”伐琹重复了一遍,前面说的是内容的主角,后面是具体的名。

        海魅……

        海上……之魅……

        司命突然在心里咀嚼起了这个名字,觉得像是在描绘一副银月下的大海似的。那画面幽冥深邃,容万物而纳百川,有种波澜壮阔般的豪迈,好像某个生灵在夜里的海水中孤独而翻涌,是种很遥远的感觉。

        “好名字。”司命道了句轻叹。

        时苏有点讶异,转过脸来看她,见她方才半天不语的还以为在听曲儿呢,谁料她的心思竟一直都在这儿。

        “这背后有个很深刻的故事吧?”司命问道。

        “嗯。”伐琹点头,同意了她的看法,“这曲子是我根据不久前在莱国流行的一个传说所作的,其内容真假不知,但流传的速度非常之快。我偶然听来时觉得很感动,便有感而发,将自己的一些理解和想象注入了其中,才有了这首曲子的面世。”

        “哦?”时苏兴致盎然了起来,“那是个怎样的故事?说来听听。”

        伐琹道:“传说在云端大陆西南的蓝古之境有个地方叫作朽海,那里有海魅聚生成灵,爱上了一只沙魅。但两者一水一土,注定生而不能相爱,到了死也无法触碰到彼此,所以只能互诉着心声,以风雨来传递着彼此之间的爱意。”

        “听起来还挺美的……”

        “是啊。”伐琹点点头,“但故事往往不会这么一帆风顺,否则也不会成就一段传说。传说那沙魅长相丑陋,沙魅为了让她开心,便拿自己的千年魅灵与魅族长老做了交换,换来了一颗无顶峰珠。那是藏在天下海拔最高的无顶峰的神物,千年一出土,千年一偶遇,非常难得。于是吃下无顶峰珠的沙魅变得异常美丽,而海魅……却因为自己魅灵的丢失变得十分丑陋了。”

        “之后呢?”司命好奇了起来。

        “之后?自然没有迎来皆大欢喜的良好局面了,反而是那原来只有两百年意识的沙魅因为灵力大长,终于有能力离开了沙滩,当然也有人说是沙魅爱上了一个凡人才离开的。至此之后,海魅一等就是一百三十多年,最后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只好亲自上岸到莱国去找它。但因为其精神意识近乎涣散,最终心碎不已,到死,也未能找到沙魅的踪影……”

        “……”

        “……”

        话音一落,三人不约而同地都沉默了。

        想必无论是谁,听到这样的故事都会因为其中的兰因絮果而有所感触吧!

        或哀叹,或心梗,或遐想,或悲痛……

        心里都不太好受。

        缘已逝去,而情难止,终是我为你付出了所有,而你却不珍惜……

        有时候爱还来不及转化为恨呢,我就已经消失而去……

        可冥冥轮回里我总还记得很爱你的,爱到连“恨”这个字都不愿意提起……

        ……

        司命低下了头,眼神空洞地盯着那茶杯,大发着感慨。

        而伐琹也悲上心来,恨不得立马就能提笔挥洒出几篇激昂乐章。

        只有那苏打破了寂静,转头就看向舞台,啧啧夸赞了起来:“嗐,不就是个传说嘛,也不一定是真的啊,大家何必如此沉闷呢!你们瞧瞧这梅荔荔,唱得可真是风情万种,所以伐公子,我看这次真的是你多虑了吧!”

        “但愿如此吧。”伐琹无奈摇了摇头,“哎,荔荔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大了,都没有知会我一声就将谱子偷了去。只是她现在刚刚唱到前半段,真正吃力的还在后面呢,我担心……”

        “啊~~~~~~”

        忽然一声劈叉式的高音传了过来,众人往台上望去,没想到、没想到梅荔荔她真的唱破音了。

        众人惊呼!

        尖锐而嘶哑的声音划破了原本和谐的奏乐,琴师停止了奏乐,在场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破音吓到了,甚至还有的人捂住了耳朵,做惊恐状,毫不夸张。

        梅荔荔也傻了眼,局促不安地捏起了衣角,脖颈间窜起了一阵羞红,脑子里空空白白的,根本不能思考。看来她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失误,所以像个惊弓之鸟一样大气不敢出,只能等着局势的发展。

        “下台!”廖公子愤怒不已,首当其冲地推动了时间流逝,指着她,骂骂咧咧地道,“你唱的那什么玩意儿啊!要吓死我吗?”

        “对啊……赶紧下台吧!别唱了……”

        “下来吧!”

        “还唱什么呀……”

        ……

        梅园突然就乱做了一团,众人吵吵嚷嚷的,都指着台上那无助的小娘子极尽着数落,其言语之难听,用词之狎猥,简直不忍细听。

        这时候梅园的老板,即这梅荔荔的父亲梅三竑,终于姗姗来迟,亮相了。他一边解道着自己忙于外务,现在才赶回来,一方面又苦苦作揖,请求大家宽宏大量,多多担待一下这个小女儿。

        但那些人大都喝了不少的酒,纯粹喜欢没事找事,又岂能听得进去劝呢?

        场面依旧十万火急。

        司命三人在一片嘈杂之中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走到楼梯拐角处时侧首看去,正好发现大门口的阿人,身边还站着噗噗。

        哟,噗噗醒过来了?

        那还挺好的。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噗噗脚边正尾随着一直自己在找的白团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家伙竟然自己溜回梅园来了!

        司命暗自庆幸了起来,还算它有点良心,心疼自己这出入世俗、不易走动的娘亲,一想到这里,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她颇感欣慰。

        恰其时,贪玩的朔八又咬起了噗噗的衣角,把他脏兮兮的衣角扯出来了一根长长的布条,布条越扯越长,近乎快饶了噗噗身体的好几圈。

        噗噗见状,跟它争夺了起来,二人最开始相互挠痒痒,拉拉拽拽的,不一会儿动作就大了些。然后噗噗又一个重咳,吓得小八直接蹦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把桌子上的东西摔得噼里啪啦的,瞬间就聚焦了全场人的焦点。

        观众席里突然传来了疑问:“诶,那不是方才的哑巴吗?”

        众人随声望去——

        真是无巧不成书!

        阿人也走到了观众的中央地带,以至于每个人都正好能看清她。

        “她哪里是哑巴啊,人家会说话的,还能唱小曲儿呢!而且唱得还不错哩……”另一道声音不知从何而起,带着一种戏谑的味道道。

        “是嘛?”廖公子距离他们母子二人不远,闻此一言,顿觉新奇,“不错?能有多不错啊?比这台上唱得还要好吗?”

        “可不是嘛!”陌生人嬉皮笑脸地看着台上的梅荔荔,仿佛故意在取笑她一样,“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像某人一样破音啊!”

        全场哄然大笑了起来。

        梅荔荔心有不甘,瞄了一眼这身穿囚衣的女子,鄙夷了起来:“我方才唱得曲子本来就不好唱,即便是其他的人来唱也未必能唱得有多好吧!更何况她看上去还是个囚犯呢,会唱什么呀?”

        那廖公子来了劲儿,上前就拉起了阿人的手强行问道:“他说你不行,你说说看,是行也不行?”

        阿力想要挣脱开来,但始终受制于这醉鬼的力量压迫,末了,只好低下头委婉地道:“奴家不会唱曲儿,跟那台上的小娘子绝对比不得的,公子你、你别听他们瞎说。”

        “瞎说?”那个陌生人跳起了脚来,“别谦虚了!方才在街上,所有人都听到了,你那小曲儿唱得实在太好,不比那些乐坊里唱的差到哪儿去。要我说你不如现在就来一曲,给大家乐呵乐呵,如何啊?”

        阿人向后退了退,有点后悔了,看着眼前这一种达官贵人的玩笑,简直像是来了个龙潭虎穴似的,所有人都是面目可憎的妖怪,能吃人的那种。

        但此时若想离去恐怕已是来不及。

        廖公子又近了一步,满脸的恣意,让人有点恶心:“若你今日唱得好,把大家都逗高兴了,我就饶了他们。否则我便把这诳时惑众的场子给砸了,让梅园的匾额日后再也不能在豫台挂出来!”

        此言一出,真是吓得那梅公好一个魂飞魄散!

        一想到自己含辛茹苦经营了这么大的个乐坊和一帮人会打了水漂,他能气得简直要七窍流血。本来瘦骨嶙峋的一个老人,只好跌跌撞撞朝这里小跑了来,对这陌生的女子点头哈腰道:“姑娘啊,你就行行好吧,我们这戏园的一大家子都靠你了,别拒绝好吗?当然了,你也不必压力太大,稍微唱那么两句就行……”

        阿人本来就很不自信,但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形势所迫,她只好颔了颔首:“好吧……”

        此时一个琴师灰溜溜地跑来,将那写着《海上之魅》的曲谱递给她看,可她却根本就看不明白,上面的一些标记跟鬼画符似的,甚至都不知道该正着看还是反着看。另外一部分的汉字又是她的盲点,如此,她只好谨小慎微地将其推了回去:“我看不懂。

        琴师一怔,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想得不太周到,便端起胳膊恭敬地道:“那姑娘欲唱哪首曲子,我们也好准备下?”

        “我清唱就行了,不需要伴乐。”

        琴师又是一怔,但也只好悻悻地退回了台上,两手空空,坐观其表演了。

        其实她也并非是真的不需要伴乐,只是根本没把握能跟得上那些器乐演奏时的节奏,所以就索性说不需要。不过这话在大众的耳中又是另一番解读了,大家都以为她是狂妄自大,傲慢不逊,才说自己连伴乐都不需要呢!

        阿人并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只堪低下头去,回忆了起来:

        她从小到大就没听过几首曲子,只是多次经过梅园的外面,看里头总会传来一些莺莺之音,这让她心驰神往,总会忍不住地停下来听那么一小会儿。

        天知道她有多么羡慕那些台上高唱的歌姬们!

        她们一个个的红妆描抹,光彩照人,如森林里一身轻的灵鸟,千鸣百啭,嘹唳飞空,无比自由。相较于她们的幸,自己又实在不幸,这种对比不要太惨烈了!

        此时她又解读出了另一种涵义:那些好像也不是自由的声音吧……

        每一个在这台上唱曲儿的人乃至于这梅园里所有的下等人,都是生而不平等的命运弃子,相较于那些可以翻云覆雨、决定他们这些布衣黔首的权贵,他们太过渺小,太过可悲,谁也不比谁高级。

        但都是在同一个夹层里的苟且者,又何必相互比较呢?

        于是她的心中翻涌起了一腔热血,那是对不公的愤恨,让她咳了咳嗓子,下意识地唱起了一首叫做《三教九流》的曲子:

        三教九流,上三,中三,下三,讲得便是他们这些逃不脱的芸芸众生。

        无论是上九流的在天佛陀还是下九流的高台戏子,充其量都不过是一种灵魂的存在体,谁都逃不过上合昭昭下合冥冥的因果轮回,最终也都会烟消云散,彼此不见。

        她深感于此,便将拳拳真心化作了悱恻的曲调,荡气回肠在了这空间里……

        由于她唱得太过情真,终如狂海一般吞噬了每一个在场者的灵魂。

        这里没有丝竹乱耳,没有鼓埙喧阗,每个人都听得入迷,听得感同身受,就像是这曲子讲得是自己的困境一样,不一会儿便都跟着泣涕涟涟了起来。直至最后一阙唱罢阿人才缓缓睁开眼睛,竟发现所有人都在哭了起来,甚至方才那个无事生非的廖公子此刻也拿着旁人的袖子,暗暗擦起了眼泪。

        她看了看司命,司命却挤眉弄眼的,竟是在说:“快换首曲子啊,这首歌也太悲了吧……”

        阿人呆住了。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唱得太苦情了,所以把所有人都弄得大哭,可刚才那廖公子说的不是说要把大家逗乐吗,自己岂不是背道而驰了?那,那他要是因为这个而不放过自己怎么办……

        乖乖,坏了。

        她连忙攥紧了拳头,趁大家还没从悲情中缓过劲儿来时又想了会儿,终于想起来小时候曾在别家乐坊里听过的什么《小喜多唐突》之类的小曲,这首曲子改编自儿诗,欢欢乐乐的,准能把大家的情绪调整过来。

        于是乎她晕晕乎乎地又唱了起来:“一而二,二而三,三生万物,四时连。五尾鱼,六肥燕,七藤杨柳,八饱饭。九人返,十人去,百番跢跦,千种面。万重影,亿不起,颠头耸脑,梦里乱~~”

        果真,还没唱完呢,场内的笑声便咯咯了传出来,如海啸一般传染了一片又一片。

        本来情绪就会传染的,好家伙,一时间内抚掌的、捧腹的、坐不住的、站起来跳脚的……比比皆是。还有人正在饮茶,也被这出乎意料的笑点呛到了,同伴赶忙勒住了他的肚子,狠狠地帮其顺起了气,两人彼此扭来扭曲的,真是好不滑稽。

        转眼再看那廖公子,他也一样,其实是从极其的悲苦转到了极致的兴奋,所以也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控的状态中。他想停下来,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这个现实,于是便搂上了另一个常捧自己哏的人,两相互人搀扶着、哭笑不得地离开了梅园,并将那曾经烙下的狠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随之离去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本来就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的,此时已全然控制不了自己大悲大喜的心情,又觉得实在是满足得很,便一个一个地鱼贯而出,遥遥远去。

        司命也被冲刷的人群挤到了园子外,然而就在正好路过朔八身边时,她抓住了时机,一把就将它拽到了怀里,再也不用担心它的去处了。

        哎……

        真不让人省心啊,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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