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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102章:箭雨


这说的什么鬼话啊!

        秦鸽心想:

        明明二人见都没见过面,说什么仰慕不仰慕的,面前的这人是大白天里说糊涂话呢吧?真逗!为了阻止她杀人,竟然这么离谱的事情都能编得出来。

        她默不作声,且看他如何将这鬼话编下去。

        慕容举则笑道:“你肯定会觉得我是胡言乱语吧?”

        “你也知道?”

        “莫急,且让我慢慢道来。”慕容举遥遥望着城门的方向,情绪浓郁了起来,“公主在五月末的时候是不是去了趟徐国报庠?”

        “你怎么知道?”

        慕容举说:“因为当时在报庠的不仅仅有公主你,还有五王子和在下。五王子天生文德昌盛,武德欠缺,所以我便被郑王派来教他武功,奈何他才能不在此,并没有什么肢体上的天赋,所以学武一事一直都学得很艰难,至今都没有什么进步。大概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对那种张口即来诗词歌赋的人并无讨教之心,反而对武艺高强者充满了敬佩之意。”

        秦鸽静静听着,不欲打断他。

        “是以,那日的比武招亲,我们也在场。陈少将军的在场我们当然是很意外的,但他的武功众所周知,我们不必惊讶什么,反而是你那日的红绫被摘,倒更令人印象深刻一些……”

        秦鸽一愣,心里尬尬的:合着这是在取笑我呢?

        慕容举道:“准确的说呢,是令五王子铭记在心,对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回来以后他就开始变得茶饭不思,别人看在眼中,不明所以,但我看在眼中,却是深知他的心疾。只可惜在荆棘谷一带我们跟丢了你,以至于后来想尽了办法查找你的下落终是没有一点消息……”

        秦鸽有点不知所措,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回应过去,只是继续听着他回忆着。

        毕竟那时候自己跟另外一个郑国人天坑历险呢,也是她情窦初开的必经过程,更是她如今双倍痛苦的前提,谁知道还会有这么一档子事。

        “所以说嘛,有缘分的人终究会再见的,无论身在何方,身处何地。”慕容举也替他的主子感到了一阵的欣喜,转而问道,“你后来又偷偷潜入了郑国的军营……”

        “这你都知道?”

        慕容举晦暗一笑,似有层深不见底的神秘:“当时你掉入了军营外不远处的一个陷阱之中,但你可知,为何最后先找到你和陈少将军的是杞军而不是郑军吗?”

        秦鸽木讷地摇了摇头。

        “因为那次同样很巧,五王子也在军营里。”慕容举淡淡地道,“他发现了你,很开心,但一见到军营里的人说是杞国探子来了,就大抵猜出了你的身份。由于距离的远近,郑军先找到你们是毫无疑问的,但他很怕,怕万一你真被郑军抓去了会死,所以就先人一步,替你拖住了郑军找人的步伐……”

        “竟是这样啊……”

        慕容举点了点头,再将时间提前了一些:“其实他从徐国过来之后就一直差人打探着你的消息,但总也等不来结果,谁知万万没想到你就在杞军军营里!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命运这东西,有时候还真是说不清楚。”

        秦鸽不禁有些困惑:“可他才十几岁,怎么也……”

        “是啊,他才十几岁而已,但也知道情为何物了。”慕容举抢了她的话头,“世人因你带刀持枪的怕得只想远离,他却因你的飒爽风姿而欲以亲近。只叹他少想了一步,我也少想了一步,那军营岂是任何的女子都能轻易进得了的?都说杞国是疏影公主在替父亲征,想想也知当,时险些被抓的探子应当就是你了,如果五王子早就知道疏影公主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人,早期郑厉王欲以二次联姻之际,必然不会强烈地排斥和你的这门亲事了。哎……”

        “那为何最后成亲仪式上是他……他成了与我拜堂的对象?”

        “说到点子上了。”慕容举又叹了口气道,“五王子是个明白人,若是他能和心爱的人成亲既满足了自己的心愿又能让两国恢复以往的友好关系,他肯定是义不容辞的。但他也是个不以‘恶’而揣度他人的人,世子的母妃蒙氏来自于极西之地,她临时说自己的儿子盥洗时中了种叫‘金轮之眼’的恶花毒素,现在卧床难起,迎亲一事只好由五王子暂为代替,想来,他们是早就料到了你此行的目的。”

        “那为何不改……”

        “改成其他的王子?”慕容举越说越激动:“怎么改?郑国的王子死的死伤的伤小的小,封个异性的世子又不足以显出郑国的联盟诚意……五王子涉世未深,不知人心之险恶,更不知背后一直因为他的聪慧产生危机感的兄长和蒙氏,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代娶一事。”

        秦鸽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一方面为淮洁感到惋惜,一方面又实在是无法对他的感情有所回应。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庆幸淮洁当初并没有答应与自己的那门亲事,她的考量是——若淮洁真的倾心自己而自己又将不久于世,那死后的他必然会因为丧妻而痛苦,这对他太残忍了。

        然而多说无益,人死为大,还是希望他下辈子别再投胎入君王家了,尤其是不要入郑国这样浑浊不堪的君王家,跟他的那个如璞玉般的“洁”字名讳实在是不相攀配。

        ——一种作践,如是而已。

        慕容举一直凝视着她的眉眼,希望自己能缓解了她哪怕一丝一毫的冲动:“所以五王子死前求了所有的人,就是希望我们不要为难你,更是希望你能从两国百姓的根本利益出发,不要再多增仇恨。他知道你不杀世子不罢休,那他拿自己的这一命,也算是还了你们一命,所以疏影公主,收手吧!”

        收手?

        秦鸽心痛不已:“你们算什么,叫我收手?你们又懂什么,来衡量我和我阿姐的感情?”

        慕容举之前有些顾虑,但此时见她并不为自己的话所动,只要将那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坦白了出来:“说实话,你不觉得暗香公主的死很蹊跷吗?”

        秦鸽缓缓低下了头。

        其实她也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就是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然而她的命限不多了,也不允许她想那么远了,所以只好泼了盆冷水回去:“蹊跷什么,难道我阿姐不是死在那天的洞房花烛夜?不是死在你们那淮奡的东宫之内?”

        慕容举愁苦:“可当时并未有人亲眼见到暗香公主被世子所杀啊!”

        秦鸽撇脸:“那又如何,就能改变她是因这场婚事而死的现实吗?”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恐怕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王再不精于国事,也不会不明白这场联姻的意义,又怎会任由事情朝着不利于两国发展的路线走下去呢?乱世当道,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和国家有很多,很多事情也远非表面看见的那么简单。”慕容举无奈,见她执意如此,只好屈服了下来,“哎,我已言尽于此,至于……至于这最终的决定权当然还是在你的手中,其它的,我想你自有判断。就请恕在下告辞了。”

        说罢,那慕容举便倏而展翅飞去,消失在了茫茫的雪景里。

        秦鸽也来不及思考他话中的深意,只觉得自己双腿已不受控制,慢慢蹲了下来。

        她在屋顶上感受着凛凛的寒风,瞬间觉得自己心中的那股杀伐之火已莫名黯淡了不少。

        他算什么?

        而他们又算什么?

        为何要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好像自己才是破坏两国和平的始作俑者一样?好像她才是最不懂何为和平、最不懂何为凄苦、最不懂何为感情的冷血动物?好像是她没有因这场突发的事件而失去疼自己的至亲、失去还来不及告白过的爱情、失去早已奉献给紫微者的灵魂?

        她痛苦极了。

        根本就没有人懂她嘛!

        没人懂她的无奈,没人明白她的时间不多了,九九八十一日,也就只剩几天而已,她只是想在自己最后的生命里给阿姐一个和杞国一个完整的交代而已。

        就那么难吗?

        她忽然间也没了什么主意,宛如小的时候被野猫抓了个口子还不让她抓回去一样,只因为它既可怜又可爱、即凶狠又弱小,所以就必须无限包容回去而不能与之一般见识,这到底是何道理?

        啊?

        到底是何道理!

        『阿姐啊阿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她好无助,此时此刻,仿佛任世界如何的波云诡谲都与她再无瓜葛。

        也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她终是忍不住抬起了双手,捂住了脸,然后趁着月黑风高没人看得见的时候痛哭了起来。

        哭得昏天黑地……

        她从没这么畅怀地哭过!

        ……

        大雪染就的一片白终是被混混沌沌的黑色所盖,云层渐厚,笼罩暗月,似是预告着一切已迎来了最佳的悲剧剧本;然而在白天转黑的过程中,暗潮涌动的还有一点点萦动的红,那是火光之色,也是血的颜色。

        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要放弃了。

        不是对任何人任何事去妥协,而是很清楚,像阿姐那样淳朴善良的人是绝对不会愿意看着自己为了她再去杀生的,既然自己口口声声说自己和那没有责任感的郑厉王不同,就应该用生的痛苦来践行自己为天下黎民着想的誓言,不是吗?

        于是她打算趁着夜黑溜出宫去。

        与其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挥洒尽她最后的生命气息,她到宁愿去到自己曾经牵挂的地方悄悄谢世,可就在她即将跨过最后一道宫门时,城墙上的明火瞬时升起,放眼望去,竟是一排排看不清士兵面容但杀意昭昭的箭火与盾牌。

        秦鸽明白了:是他们不肯轻易放过自己,而不是自己过不去这个坎!

        此时的她,眼中尽是凌厉,任是在千军万马中也不曾见过她的这种狠绝。

        在影影绰绰的箭火中,自中央推开士兵走入视线中的就是她一直苦苦找寻的仇人——淮奡。他看上去眉尖额窄的,满是奸佞,一脸的放浪形骸之态在明火的衬托下显得更是邪恶,像极了民间故事本里那些面目可憎的小人。

        他终于不再藏着掖着了!

        呵。

        更是将自己并为中毒只是假意抱恙的“壮举”堂而皇之地告诉了所有人,真是荒诞至极!

        于是大门关死,一片封闭。

        那淮奡左揽着一侍女,右揽着一侍女,阴阳怪气地对城下的她挑衅了起来:“小贱人!什么疏影公主,你不是千方百计地要我的命吗?我就在这里啊,那你倒是来呀!”

        秦鸽握紧了拳头,饶是没有把那把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连弩带来,但隔着一面高墙她也照样可以把那恶人的首级拿来。

        而淮奡更是得意到了极点:“闻说你有异能,靠着那什么什么……鸟叫之类的可以调动万兽为你所用,不过你倒是看看这周围哈,为了迎娶你进门,我父王早已下令除尽了所有的野兽,所以小贱人啊小贱人,你看这个聘礼大不大呀?啊?哈哈哈哈哈……”

        丧尽天良!必遭反噬!

        秦鸽在心里暗暗对天许愿道,如此违背天道者,即便她不亲手除之也自会在天道轮回之中得到该有的报应!面对着他小人得势的样子,秦鸽强行压着心中的怒火:“哎,本来还打算放你一马的,谁知你硬是要往死路上走,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不可活?”淮奡捧腹大笑了起来,又故作惊恐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只怕楼下之人看不到,“哎呀~~我好怕怕呀!虽然我也听说你有匹夫难敌之勇,但今日你一没武器加身,二没外援相助,三没乱力怪神,你说你要杀我?哈哈哈哈哈……你且看看这周围的人,问问他们答应不答应啊?”

        话即此时,高墙上埋伏的一众弓箭手也跟着哄然大笑了起来,声势一浪盖过一浪,像极了那些调戏良家妇女的二流子们。

        淮奡大笑了许久,见秦鸽一人无助地站在下面那偌大的空旷之地而自己却在高位掌控着全局,不禁产生了一种更爽的生杀之心,但就在他即将挥手叫人放箭的瞬间,不远处的一句“等等”就像是缰绳一样顺势收住了这匹疯狂的野马。

        转眼一看,是那极速赶来的陈非。

        淮奡眼角邪魅,暗藏杀机,但还未开口呢身旁的狗腿子——即他母妃的外甥蒙顿就举剑挡住了他的去路:“陈将军不必费心,这里的一切交给我们世子即可。”

        陈非定住了。

        但由里到外的那种冰冷寒气自战场而来,由上到下的腾腾傲骨也浑然裂开,他一个心思杀来,杀得那淮奡、蒙顿二人哆嗦得底盘都快站不住了。虽说淮奡从没真正怕过谁吧,除了那位暂时还得依靠不能杀之篡位的老父王,但这有点傲气和拳脚不长眼的陈非他一直见了也都是绕着走的,生怕那一身铿锵正气折煞了他欲从女人窝里讨教人生真谛的心。

        陈非也是,早知这蒙顿和自己不是一条心,此时的临阵倒戈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权力会被架空得那么快,郑杞两国刚刚偃武息戈,郑厉王就将自己的虎符收了去,还不就是看他的年纪太轻了,在军中不似自己父亲那般威望素著吗?

        很明显,郑厉王并不信任陈家,一直都是。

        这点连城墙下的秦鸽都看出来了,他陈非身在龙潭虎穴之中又岂会不知?

        所以那淮奡也不再理会他的意见了,虎符已然归于朝廷,他陈非再强又能如何?

        还不是有官无印的光杆司令一个?

        于是淮奡一声令下:“放箭!”

        陈非大喊:“不要——!”

        可是已然来不及了,几百个士兵万箭齐发,红火自高高的城墙落下,形成了一场密不透风的箭门大雨,浓厚的密度几乎连一只小小的苍蝇都飞不出去,又遑论是那么大的一个人……

        于是那日凌晨下了今年最冷的一场雨。

        雨中藏泪,似乎有人在冥冥中问道:

        『陈非,我信了你两次。』

        『一次是泗水大战,我放了你。』

        『一次是洒雪公主,我还了你。』

        『而这一次,也几乎是最后一次了,原从岭的那片木棉花海,你……还会来赴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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