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俞敏苏醒
第十九章俞敏苏醒
因为送医及时，俞敏没有太大的生命危险。经过洗胃等一系列急救措施后，就从急诊转到了普通病房住院观察。
病床上俞敏面色苍白，头发凌乱，还没有苏醒。
病房门口，许妍低敛眉眼，沉默不语。从120来接病人到急诊抢救，再到办理入院手续，全程她都表现的极为冷漠。
念岳清仰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突然噗呲一声笑出声来，许妍闻声抬头看向他，一脸的疑惑不解。
“我们两个好像一次都没有吃上饭。”念岳清无奈地说道。
想到上一次的甜品，这一次的咖喱蟹，许妍感觉内心揪心的疼痛，她的咖喱蟹啊！又香又好吃的咖喱蟹啊！都快要上桌了，还有那还没吃完的半条街的美食啊！
对于一个吃货而言，还有比这个更痛心的嘛？
许妍可怜巴巴地看着念岳清，“事不过三，下次我们一定能吃上的，对吗？”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要是否认，她下一秒就要哭出声了。
念岳清对许妍的变脸术感到好笑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刚刚从宿舍到医院的过程，许妍全程都冷静的不可思议，他有些担心她的状态。现在看她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也是放心下来了。
这时，病房里传出了细微的声响。
念岳清表情一敛，说道：“俞敏好像醒了，我们进去吧？”
许妍抿着嘴，无声地点了点头。
病房里，俞敏木僵样，眼神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许妍走到床旁，看着俞敏，“俞敏，你醒了。”
俞敏没有反应，一动不动的，仿佛一具死尸般，不听不闻不动。
死一般的沉默。
许妍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俞敏，我们今天去你工作的餐厅吃饭，听到她们说你没来上班，就跟和你住一块的大姐借了钥匙……是我要求叫的120……”
俞敏突然情绪激动，狰狞着脸，眼含恨意：“为什么要救我！”
许妍冷漠地看着俞敏，“俞敏，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唐乐乐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是不是你害死了她？
俞敏勾唇一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说话。
许妍看到俞敏的反应，皱着眉头。
“你回答我啊？俞敏！俞敏——”
——她哪里在乎她女儿啊，之前在家里天天不是骂就是打，有次俺看到啊，乐乐身上都是伤，鞭子抽的，烟头烫的，棍子砸的……
——婷婷值班，她说当时家属抢救意愿非常弱，几乎是立马就放弃了。事后她写死亡病例的时候，觉得那女孩的病情变化太奇怪了，根本不像是脑出血会导致的病变，病人本身也没有其他基础疾病。
住院期间，唐乐乐身上的淤青、疤痕，那天下夜……无故被放下来的窗帘……奇怪的擦身举止……大量的呕血、血尿、瞳孔……
许妍还想讲些什么，刚往前跨了一步，就被一旁密切关注的念岳清制止了。
念岳清拉着许妍的手臂，将其带到病房门口。
“许妍，让她静静吧，你现在问再多，她也不会回答你的。而且我总觉得，这里面事有蹊跷，你还记得店里大姐说的话吗。”
——俞敏最近情绪状态很不对，特别是从她女儿住院开始。
许妍慢慢地从自己的情绪里面走出来，恳求道，“你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走吧。”念岳清不假思索，“去哪里？”
去找事情的真相。
许妍和念岳清再一次从餐厅里走出来，心境截然不同。许妍一声不吭地埋头往前走，直至发现前方是死路才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小巷子，角落里堆积着用剩下的砖块水泥，墙体上生长着青苔，空气中弥漫着腐烂食物的味道。
许妍无力地倚靠着墙壁，身体蜷曲，环抱住自己的手臂，内心深处一阵阵的恶寒，原来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吗？
——“你问俞敏啊，俺也就知道个大概。乐乐是俞敏之前在工厂工作的时候，和里面一男的生的小孩，但不知道为啥，没在一起。后来俞敏在这边工作，认识了一个老师，都要结婚了，孩子她奶奶把孩子带过来还给俞敏照顾。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婚事告吹了……也是的，哪个男的能接受自己老婆未婚先孕，还有孩子的。”
——“不过说真的，这孩子真的挺可怜的，刚来的时候，白白嫩嫩的，虽然身上穿的衣服很旧，但是很干净，看得出来她奶奶应该挺用心照顾孩子的。唉！自从跟了俞敏，这孩子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每天不是打就是骂，打的可凶了。”
——“你说，俞敏是因为孩子去世自杀的，俺绝对不相信。倒是你说，她杀了孩子，畏罪自杀，这还合理。不过俞敏那几天状态真的很不对，特别是乐乐死的那天，跟离了魂似的，整个人阴沉沉的，看着怪吓人的。”
许妍抬头，是四四方方的一寸天。
“念岳清，你说真的会是她嘛？”
念岳清靠在对面的墙壁上，抬头迎着阳光，是个晴天。
“我想，你心中应该有答案了。”
许妍脱力般，顺着墙壁滑落到地板上。地面冰冷，带着凉意。
“念岳清，父母给子女生命，是不是就有权利剥夺啊？那她们生之前，为什么不问下孩子愿不愿意？”
念岳清走前几步，坐到许妍的身旁。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法律保障每个公民的人身权利，他人无权剥夺。就算她有千万种不得不做的理由，就算唐乐乐有罪……”
“这一片晴天是属于每一个人的。包括你，包括我，还有唐乐乐……”
我们都有权利活在这个世上。
病房
许妍站在俞敏的床旁，直截了当地问道：“俞敏，是你给唐乐乐喂了药，害她死亡的，对不对？因为你觉得她让你没办法嫁给那个老师，你把一切的责任和罪孽都怪罪到她的身上。”
俞敏闻言，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中深处的秘密，一双含血丝的眼睛凶狠地瞪着许妍。
许妍无视俞敏凶狠的眼神，接着说：“唐乐乐当时血压和血氧饱和度短时间内下降，同时伴有血尿、大量的呕血，皮肤的溃疡，是你偷偷做了什么吧？”
“——你想要杀她。”
俞敏脸上露出讥笑，“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怎样呢？如果我不生她，她根本没机会活在这个世上。”
“——我只是把我给她的东西拿回来而已。”俞敏无所谓地看着许妍。
许妍闻言突然笑了起来，“俞敏，你真的觉得没有唐乐乐，那个男人会是你的幸福吗？”
俞敏瞳孔收缩，收敛笑意，“他对我很好。”
许妍歪着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俞敏：“那他为什么不能包容你的过去？接受你曾经喜欢过其他人，生过一个孩子的事实。”
“——你确定他喜欢的是你？还是他想象中的你，一个刻意虚造的假象？”
俞敏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不是的，不是的，他喜欢的就是我，是……是因为唐乐乐，是因为她的出现……他都向我求婚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结婚了……对了，戒指……”
“我的戒指了，我的戒指了？怎么不见了……”俞敏神色慌张、迷茫，无措地摸索着自己的口袋。“不见了，怎么不见了呢？”
“那你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许妍严肃地说道，“当初是你把她生下来的，她是你亲生的女儿啊！”
俞敏陷入疯狂，“是我把她生下来又怎么样？那她就有权利去夺走我的幸福吗？她无辜，她可怜，那我就不无辜，不可怜吗？我离我要的幸福就一步之遥了，我和他都快要结婚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如果不是……”
俞敏越发的激动，整个人试图扑向许妍。
念岳清身形一闪，挡在了许妍的面前。
“——俞敏，就算她有万千的罪孽，你也没有权利去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即使她是你的女儿。”
“女儿，我倒希望我这辈子没有这个女儿。”俞敏失神地瘫在床上，嗤笑出声。“我当初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了？”
——妈妈，我叫唐乐乐。奶奶说她生病了，没办法照顾我了，叫我乖乖的跟着你。我会很乖的，我吃的很少，而且我已经学会叠衣服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那我再少吃一点，我努力长大，这样我就能干更多的活了，妈妈就不用辛苦上班了。
——好疼，我好疼啊……妈妈，你不要打我了，好不好？妈妈……我错了，我不叫你妈妈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打我了，好疼啊……乐乐知道错了……
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为什么了？
俞敏双眼无神，嘴里念念叨叨的，跟魔障了似的。
曾经她也是希望自己是个好妈妈的。
天空还是一样的蓝，洁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冬日午后的阳光是温暖的，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却温暖不了人心。
医院顶楼。
许妍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15床当时发生病变的时候，俞敏说放弃抢救，我们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事后，我们有觉得奇怪，症状有些符合药物中毒，但我们都缄默了。因为……”
许妍放下搭在栏杆上的手，转头，澄澈的眼睛是湿润的，嘴角上扬，带着习惯的笑容。
念岳清伸出手，轻轻地点了点许妍的脸颊，“这里没有。”
许妍眼神疑惑。
“你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一对的酒窝。越是开心，酒窝越是明显。”念岳清：“现在没有。”
“——今天陪在你的身旁是我，所以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的。”
“我们怕惹麻烦。临床上不怕病重的病人，就怕麻烦有纠纷的。这件事断在俞敏签字的那一刻，是最好的，我们所有人期待中最好的收尾……我们有过猜想，但猜想不是证据，于是我们可以安心地保持沉默。”
“每天来来往往的病人，出院、入院、康复、离世……渐渐地，就开始麻木了，害怕了。对于病重没太大希望的病人，家属放弃了，我们也轻松了。抢救面对的是风险，是纠纷，是没完没了的后续。”
“这些病人有没有苏醒的可能，没有任何人可以下保证。但他们在医院的每一刻，我们都得提心吊胆。”
“他们出院就是直面死亡，在医院也许有一丝生机……”许妍眼神迷茫呆滞，“我们是……错了吗？”
“我相信你，没有哪一个医生或者护士是不希望患者好的，抢救的时候你们尽到自己的全力了。”念岳清看着此刻脆弱的仿佛易碎品般的许妍，轻轻地将她揽入怀里，“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吧。”
“你们能做的都做了，这并不应该是你们的过错。”
那到底是谁的错了？
————
房间里，许妍脑海里一片糨糊，怎么也理不清头绪。不要再想了，该睡觉了，睡觉，睡觉。她拉过被子盖过头，强迫自己去睡觉。
这是哪里？好熟悉，她在哪里见过吗？好熟悉的感觉啊……
对了，是病房！这不是脑病康复科的病房吗？！现在是晚上吗？怎么这么漆黑。这个房间……15床吗？这个背影是？好熟悉……
一个女人背对着门口，站在床旁。突然，女人慢慢地转过头来，眼神呆滞。
俞敏？！怎么是她？她在干嘛？
女人将手里拿着的黑色液体，缓缓地通过胃管打进了小女孩的胃内。
不要——
许妍试图去制止，但是没有用，她发现她根本没办法发出声音，没办法行动，这就像是一个倒放的电影，而她只是一个看客。
小女孩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大量的血液从口腔里面呕了出来，心电监护仪不停地报警。而女人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
俞敏，叫医生啊，不要啊——
许妍焦急万分，但是她发现她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就像被囚禁在玻璃罩里的局外人……
俞敏，不要啊——
突然，俞敏转过头来。
……
那个眼神……
太可怕！
根本不像是人的眼神，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不过俞敏那几天状态真的很不对，特别是乐乐死的那天，跟离了魂似的，整个人阴沉沉的，看着怪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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