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六便士与月亮

嗨，我是徐榛榛。

        我有两家邻居。

        最边上的那一家里有个同龄的女孩，因比我小几个月，叫我一声姐姐。她是短发的圆嘟嘟脸蛋，总是怯懦胆小的样子，小时候我和她曾是玩伴，我们经常在小小的院子里打羽毛球。

        最哭笑不得的是我八岁的一次，两个人正打着球，隔壁楼里有顽皮的小孩打破了猪猪存钱罐，于是就来到窗户边，把硬币都用衣襟抖落下来。

        我和邻家小妹在远处看着，那米白色的窗口就像一朵云，有蓝色窗帘在一旁随着风飘飘荡荡，像是天空。太阳的光反射在硬币上，它们纷纷抖落，叮叮当当、叮叮当当，给我们下了一场硬币雨。

        那时不觉得因为那是钱而美丽，只觉得满天都是亮晶晶又反着光的圆圆东西，落下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天使馈赠的礼物。我们都认为自己是被选中的幸运儿，于是那场景就烙印在心里，美得不得了。

        我们把那些硬币都捡起来。落在草地里的，落在泥地里的，落在树叶中的，落在花坛中的，最后通通都拾到羽毛球拍的袋子里。我最喜欢五毛钱的硬币，金色的，比一块钱小，又比一角钱大，递到不远处的小卖部里，可以换一只小布丁。

        我从那时就露出了狡猾的本性了——我告诉她一分钱的硬币是最大的，因此它所代表的幸运也最大，其余的一角钱五角钱与之相比都不值一提，她大可以直接扔掉。

        那位邻家小妹妹是极其老实的，只是我想，再老实的人恐怕也不想把自己得来的“幸运”

        扔掉，哪怕只是极其小极其小的一点。于是我为了让她扔掉“幸运”，还费了不少口舌，当然最终也得偿所愿，小妹妹很认真的把那些一角和一元面额的硬币埋在了土下，拉着我的手，为他们做祈祷。

        我安抚的拍了拍她。

        六点我们就向彼此道别了，准备回家吃饭。我看着她一边回头朝我挥手一边恋恋不舍的走进家，于是我假意要敲敲面前的门让妈妈开门——当然是没有敲响的。等到她终于关上门，我也确定她不会再突然打开门后，我轻手轻脚的溜下了楼，快速跑到了我们之前埋硬币的地方。

        埋得不深，我用手挖开了，小小浅浅的土坑里，藏着我们一起放进去的秘密。我一点也没有为了骗她而感到愧疚，我只是觉得那硬币真美，我一定要得到它。

        临近傍晚了，暮色微沉，那闪着光的美妙圆圆东西此时就静静躺在我的手心。我屏住呼吸看着它们，站起身来，满地的月光都要分出来一部分来照着它，光泽从黑色模模糊糊过渡到银白色，亮的惊人。

        我拿出一枚来举到天空中去，那美妙的圆圆东西便逐渐取代了月亮；放到楼顶上的警示灯前，飞机忽然就看不到忽闪忽闪的红灯。

        仲夏夜一点都不像莎士比亚话剧里写的那样美好，夜里是蚊子先生的饕餮盛宴，但在我心里却依然那么美好。

        满地的月光里，我只看到六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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