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迟远
霍渊离开病房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他快步穿行在卵石铺成的甬道上，路边的梧桐树发了芽，眼前一片朦胧新绿。
快到停车场的时候，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霍渊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黎静宸。
“宸宸……”
他默默放慢了脚步，按下接听键。
对面传来黎静宸清冷好听的嗓音，“霍渊，忙完了吗？”
“嗯。”
霍渊应了一声。
听到他说话时夹杂着隐隐约约的风声，忽然关切道，
“你在哪？”
“位置发我，我现在去接你。”
没有回答。
听筒里一片寂静。
“……宸宸？！”
霍渊满脸疑惑的又叫了他一声。
刚想把手机拿到眼前看看是不是通话断掉了，就听到黎静宸在电话中轻笑道：
“你抬头。”
霍渊下意识的抬眼向前望去。
远远的，只见黎静宸正握着手机靠在车门上，笑盈盈的和自己对视着。
修长的身材，温暖的笑容。
深灰色风衣敞开着垂在身前，一阵微风拂过，衣摆轻轻扬起，让人错不开眼去的帅气。
霍渊没想到黎静宸会来这里找自己，不由得心里一暖。
一边走，一边把外套脱了下来，熟练无比的裹到了黎静宸身上。
“等很久了吗？”
“这么早就开完会了？”
他搓了搓黎静宸被风吹得冰凉的手。
虽说已是春季，天气却仍然有些冷，黎静宸一向穿得单薄，本就白皙的脸上便越发少了血色。
“刚到。”
黎静宸笑了笑，“你不在我不适应。”
他被霍渊揽入怀中，手上也暖烘烘的，带着体温的外套包裹过来，呼吸间都是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先回车里吧，外边冷。”
“我们是回公司还是直接回家？”
霍渊把黎静宸送进车内，弯腰将他的衣服捋顺。
刚要关门，就被黎静宸勾着脖子拉进了车里。
霍渊重心不稳，手掌用力撑在座椅边缘才勉强没有栽倒在他身上。
再低下头时，手臂和椅背形成的弧线却像是把人禁锢在了怀抱间。
“我想你了。”
黎静宸呢喃了一声，主动吻上了霍渊的唇。
眼眸微合，气息交错，温柔又缠绵。
霍渊此刻已经缓回了神，便索性带上车门，向着他身上覆了过去，热切的回应着他。
舍尖勾着舍尖，胸膛挨着胸膛。
黎静宸将手抵在霍渊的脑后，不断加深着这个亲吻。
他们之间贴得好近，甚至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霍渊诱人的肌肉轮廓，还有那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回家？”
一吻过后，霍渊眸色渐深。
疗养院的停车场里常常有人经过，又是正午时分，有些事情显然不能继续下去了。
黎静宸也松开手，躺在后座上仰脸望着霍渊。
心脏“砰砰砰”的跳的厉害。
空调的暖风充斥在这狭窄的空间里，男人身上的体温更是灼得他全身燥热。
“霍渊……”
黎静宸渐渐平复好情绪，竟意料之外的摇了摇头。
“我们……先去海边走走吧。”
他的目光透过深色车窗落在万里无云的天际，
“这里离港口很近，突然想看日落了。”
有人喜欢旭日东升的朝气，有人喜欢金乌西坠的绚丽。
那被血色流霞染红的海面曾是他记忆中最美的画面……
……
车子在滨海的高速公路上飞驰，带着咸湿味道的空气悄然漫入车窗。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就经过了S城最大的港口。
再远处，是一片连绵的金色沙滩。
六岁那年生日，黎曜城破天荒的带着他们母子三人来海边度假。
母亲怀里抱着刚刚一岁多的黎少桀，和父亲并排站在沙滩上。
她笑得很甜。
微卷的长发轻轻扬起，一袭白色长裙不断随着海风轻舞，就连夕阳都偏爱般的在她身上拢起一圈绚烂的光。
父亲却满脸的心不在焉。
单手插着兜，视线落在染满霞光的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人虽然站在母亲身边，可是她们之间的距离却如隔天堑……
“到了，宸宸。”
霍渊把车子停好，偏头看了看黎静宸。
男人带着几分疲惫的面庞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伤感，却又在刻意掩饰下让人看不分明。
黎静宸被拉回了思绪，才发现已经到了，连忙点点头：
“嗯，我们出去走走。”
他下了车，把手交到霍渊伸过来的掌心里，就这么和他肩并着肩一起向海边走去。
天气很好，潮水挟着洁白的浪花不断卷湿岸上的砂砾。
蔚蓝色的海面上几丝流云如纱，渐渐沿着海风袭来的方向飘向远方。
黎静宸仰头望向天空。
阳光暖暖的，脚下的沙滩暖暖的，霍渊包裹着自己的手掌也是暖暖的。
心情莫名就好了许多，连带着话也变多了起来。
“小时候，父母带着我来这里看过夕阳。”
他笑着说，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没有繁重的课业和训练，还有父母陪在身边。
即使童年的记忆一片灰白，那个傍晚却是他心中唯一的亮色：
“那天一起来的，还有黎少桀和……”
“迟远……”
黎静宸蓦地怔了怔，关于那个人的记忆突然从尘封中破土而出，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然。
“迟远？”
霍渊挑了挑眉，见黎静宸此刻的神情，这个人显然不简单。
“嗯。”
黎静宸对着霍渊微微一笑，一边拉着他继续向前走，一边低声道，
“是我小时候的司机兼保镖。”
“那时候，妈妈不愿意出门，黎曜城也不常回家，平时跟着我的只有迟远。”
“他比我大十几岁，像是父亲也像是兄长，大概是一种亲情转移吧，我很信任他，也很依赖他……”
黎静宸话到此处，突然住了口。
然后故意偏开脸，躲避着霍渊充满探究的视线。
可是在他转头的一瞬间，霍渊依旧看到了他眼中悄然蒙起的雾气。
“所以，他死了么？”
霍渊拉着他的手，站停脚步。
突然觉得，对于黎静宸的过去，他还远远不够了解。
“没有，他没死。”
黎静宸摇了摇头，忽然又自嘲的笑了一声。
带着几分迟疑的补充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
“爷爷答应过我不会杀他，现在……他应该还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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