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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谷钦仰离车门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听见她的话,脚步微微一顿,挑起眼,视线落在虞弥的脸上。

        “我本科学的是生物工程,只不过是打算借你用一下,当个标本——而已。”虞弥趴在车窗上,被风吹得十分惬意,嘴角扬起的笑粲然,眼睛里的水光亮晶晶一片,触目便容易让人恍了眼。

        “标本”的结尾,她拖得很长,再轻飘飘地吐出“而已”两个字。

        说话间,鬓边的发丝随着风势摇摆,有几根不听话,飘到了眼睑里,她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

        眨巴着眼帘睁开的时候,谷钦仰已经站在了身前,原本洒在发间的暖光被挡住了大部分。

        她移了移才又蹭到阳光,谷钦仰见她的小动作,施施然抬了抬下巴,不动声色地把指节叩在外门把手上,然后俯首凑近虞弥的头顶,似乎说了句什么。

        虞弥本来放松了摊着背脊,此刻也不得不挺直了腰贴过去,想仔细听清,余光却瞧见谷钦仰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

        和一句谑笑似的喟叹。

        “我早说过,我不是个好人。”

        在她的眼前,他抬起手,中指的掌指关节下套着悬着一串车钥匙的圆环,轻轻晃一下手,钥匙就像鱼跃水面一样乖乖跳到了两指之间,按下的瞬间,整辆车应声解锁。

        虞弥扬起头望向谷钦仰的眼睛,一双祸国殃民的含情眼,温柔地蕴着春色,让人恨不得看一眼就跌进溺亡进去。怔住的那一须臾,她心里莫名跟着一沉,意识到不妙的时候,下意识去扶住车窗边沿却只是与它擦过。

        谷钦仰的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是同时,车门被他拉开一条缝隙。

        失去了侧边作为支撑,虞弥本就向前倾倒的上身不稳,险些摔倒在地上。

        将将要跌落的时候,一只骨络清晰的手出现,自然而然搭在了她的腰侧,往怀里略一提臂,轻轻松松把她捞了上来。

        她惊魂未定,借着座位边缘一边喘息一边保持平衡,额发有意无意蹭过他胸前的衣料。她慢慢挪正身体,停下的时候,留在腰侧的那只手没有立即松开,而是就着原本的姿势,扣得更紧。

        手的主人神情认真,将中指和食指并起,从上至下沿着腰线摩挲半掌的距离,像在细细品鉴一件稀世珍宝,开口的时候,声音又低又哑,“准备怎么做?”

        “在车上还能怎么做?”虞弥心神刚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活动了下发酸的后脖颈,缓缓伸出右手从他衣尾攀上吊在中部的拉锁,一厘一厘把谷钦仰最后一点粘连的拉链解开。

        “我是说,”他淡淡垂下眼,勾起唇角,全程饶有兴趣地观看完她的动作,噙着的笑意耐人寻味,“做标本。”

        虞弥顺着他所看的角度望过去,谷钦仰的外套向外敞开,她的手就搁置在腰间和腹部相连的位置,里面的衬衫下摆微微翘起,随着他的呼吸起伏,隐约之间能看到紧绷的肌理。

        他的线条流畅,一比一教科书示意图标准的腹内斜肌,各方面都恰到好处的比例,好像只要她沿着走向往下寻去,就能发现更多藏匿的宝藏。

        她忍不住把整只手覆上去,指尖末端微微抖颤和他皮下的汩汩流动着的鲜红一同跃动,像触在一颗泵着万钧之力的心脏上,鬼使神差地想要再深入一点。

        虞弥指尖蜷起,无意识用指甲勾勒出每一个纤维的趋向,像在踱步一条茶马古道。在她目眩神驰地继续往前路摸索的时候,原先那只修长的手拦住了虞弥的路线,虎口锁紧她纤细的手腕。

        “再往下,收费了。”

        他轻描淡写地启唇,虞弥被他疏懒的声音唤回了游走的思路,怔了怔才仰起头看他。

        谷钦仰漫不经意挑起眼,慢条斯理地腾出只手,不徐不疾把内衬的下摆理好,拖慢速度一点点磨着她。捋平褶皱时不忘故意失手,在完全遮盖住之前又不经心翻起一个空隙。

        原本被软禁在黑色衬衣下,白如月牙的皮骨在他游刃有余的摆弄下,重新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囚牢。

        虞弥别过目光,用右手遮住闭上的双眼,装死不理外事,只剩耳朵尖红了一片,格外显眼。

        等伏在上方的谷钦仰谑笑出声,她才将阖上的眼睁开一条缝,透过指隙瞄见谷钦仰懒懒开口,“真可惜,还是暴露了。”

        在他喉结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一根藏蓝色的绳子一下一下荡着,底端坠着的重物撞在胸前的上肋上。

        虞弥绕到他侧颈摸到绳子的纹路,谷钦仰任凭她勾起一段,缠在指尾,向上抬手吊出了一个银白色的冲锋哨。

        她轻轻攥住,金属材质的哨子捎带出来的体温,在她的手心迅速冷却。

        那是——谷钦仰的温度,融进了她的掌中。

        绳子不长,她挽住系绳口向外稍稍拉扯,就在她和谷钦仰之间绷成两道相交的直线。

        虞弥坏心眼地在小指上又绕了一圈,绳子很有韧劲没什么弹性,一道浅浅地勒痕立即显现了出来,在冷白的脖颈上,红得尤为明显。

        像个隐喻又欲气的证明。

        谷钦仰卡进两指,隔开勒紧的绳链,朝虞弥推进几寸间距,略微俯首。就着她攥着银哨的方式,他似有若无地擦过虞弥的指节,唇齿贴近咬住端口。

        耐心温良的遮掩下,一声尖锐的长哨,划破所有前戏的暧昧。

        虞弥几近是条件反射地想把头埋起来,一双手抢先捂住她的耳朵,避免了耳膜被刺破的命运。

        谷钦仰不慌不忙等她缓过神,语气软下来,揉了揉她耳后温热的皮肤作为抚慰,“又被吓到了?”

        虞弥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他眼神暗了些许,搭在座位旁的手一下下敲着,在思考些什么。昂起头望见众人正朝他投去注目礼,他瞥一眼虞弥,作了个手势,示意去后备箱的位置集合。

        车队效率极高,零零总总不到一分钟就全部到齐。

        只有老幺,特意从虞弥所在的副驾驶兜了一圈,给她投去一个“我好棒求表扬的眼神”。虞弥还没来得及给回应,他就在谷钦仰的眼神下灰溜溜小跑了过去。

        放眼四周,只留下虞弥一个人,她漫无目的地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伸了个懒腰,来回滑动几下,不小心点到老幺发的照片上。

        她弯起嘴角,投过去一条,【老幺,你们车队的服务质量不太行啊!】

        对面沉默一会儿,接上一句,【哪方面的质量?】

        她笑得更开,唇边的笑涡一圈圈漾开,在屏幕上敲下三个字,【谷钦仰。】

        【倒也正常,毕竟他岁数大了,肯定没有我各方面优良。】

        这条来得比上条快许多,虞弥能想象到老幺露出一口皓齿美滋滋地跟她议论谷钦仰的样子。

        【将就着倒也勉勉强强,】

        虞弥打完前半句,回过身透过后车窗,看到谷钦仰侧身抱臂跟老幺说话,眉宇乖戾,长身玉立。

        她转回来的时候,又神迷意夺地旁敲侧击,装作不经意才问出真正想问的问题,【就是不知道以前有多少女朋友才会变得那么……虚弱。】

        【没办法,谁让你来得不凑巧呢,都透支过了,现在的身体肯定不如以前了。】

        她看着回复,手搭在车窗上想着老幺什么篓子都敢往外捅,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年轻确实有年轻的好处,不过,老练狡猾的鱼儿才更有意思。

        窗户上有一只甲壳类小虫沿着缝隙努力向上爬,被虞弥无意敲在车窗的动作震了下来,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见没危险了,才畏首畏尾地继续向上。

        【是啊,早知道就选你了。】

        虞弥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慢慢敲完一句就放下手机,改成看小虫的动静。

        等了十分钟,迟迟没等到回复,虞弥一边盯着小虫,还上手时不时捣乱一下,一边瞥几眼手机。直到望见老幺头也不回地去收拾行李的时候,她才注意到集会已经解散了。

        虞弥叫了他两声,接着招了招手,老幺刚莫名其妙被谷钦仰加塞到车队最末尾的车,心上正委屈,听到虞弥的传唤,满眼疑惑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幺同学,你就不怕谷钦仰发现你给我发的那些话?”她支起腮,凝视着老幺的脸认真发问。

        “啧,助攻总是要是前期当当炮灰的,毕竟像我舍己为人无私奉献的不多了。”

        老幺以为她在和自己说照片的事,刚才的情绪顿时抛到了脑后,摆出一副善良大度的模样,一副被自己的精神所折服的样子。

        谷钦仰斜靠在加油箱的位置,冲锋哨在他手中被高高抛起又乖顺地回到手里。他静静听着两人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对话,也不做打断,笑意浅淡地浮在表面,不达眼底。

        老幺才说着,尾音未落,在后视镜里突然瞧见谷钦仰的身影。他忙不迭冲了过去,满怀期盼地拉着谷钦仰开始协商,“谷队,我能不去后面吗?跟着你和富婆姐姐也方便沟通。”

        他对着虞弥使了个眼色,虞弥跟着点头赞同。

        “没办法,你还年轻,跟我这种身体不行的不一样。”谷钦仰带着不达眼底的笑轻轻吐出一句,最后几个字落下的时候,嗤笑一声深深回看了虞弥一眼。

        老幺听不明白,但猜到估计跟虞弥有关,不好开口询问什么,只觉得身旁阴风随着他的每个字阵阵刮过,为了保命,讪笑着先走一步开溜。

        等到老幺也走远了,谷钦仰才敛起笑,目光灼灼地开口,

        “给我发造谣我自己的消息,挺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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