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的梦，会成真

更新时间：2012-05-12

        在甬江市这位参会代表的开炮之后，会场上顿时人声鼎沸，大家都在互相接头耳语。交通设施的改善对省肿瘤医院而言其实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它的病源数大大增加了，并掠夺了省内其他地区的一些优质病源。但另一面，双方关系也更加恶劣了。一些经济发展好又跟省会贴着很近的地区，比如甬江市，嘉湖市，会稽市，因地理位置太近，大家看病一天都可以搞个来回，病人被掠夺的不行，所以与省城医院的关系不仅是恶劣这么简单，甚至都有些对立起来了。而东江市由于距离偏远一些，病人如果去省城看病，肯定要在省城留宿，这样看病的难度就明显加大，所以不是特别有钱，也不会过去。还有地理的关系，当初国家进行医学教育布点的时候，省城这里有个南越省医科大学，而在最南面的东江市，则建立了一个东江医学院，这样一来东江市医疗科技这一块相对自成体系，而在省级会议里，东江派基本上都是超然成仙型，而不会像甬江与省城这样搞赤膊上阵。

        甬江的代表们这时候发飙除了因为优质病源被抢，自己被搞得窝囊而越发气愤，还因为时间的飞逝，大家的医疗水准都上来了，很接近，不存在没了省城专家会诊就玩不转的情况。更加上，现在交通便利，真有难题，直接请沪江甚至京城的力量支援。兵法不是有云，远交近攻。跟公务员系统不同，我们可是医生，在象牙塔里面谋生的，官员那套并不适用在我们这里，市长见省长当然敬畏，市卫生局长见省卫生厅长也是敬畏，但是市医院的院长见省医院的院长，对不起，只有尊重，而且是要互相尊重，你肆无忌惮的抢我病源，那这尊重我也省了。

        看自己医院的同事汇报病史被打断，并僵在那里，省肿的另一个代表出来支援了，“无病理不化疗不是绝对的，任何事情都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这个病例，患者咳嗽咳痰伴胸痛3个月之久，行抗感染治疗无效，并且ct检查发现结节，结节性质，大家看下面张图像。”让会场服务人员把电脑里的影像图切换到患者的ct图像后，继续说：“大家看，结节不规则，边缘毛刺状，增强后不均匀显影，均提示恶性，我们科室讨论后并征得患者同意，行诊断性化疗，大家再看化疗后ct图像，”又切换画面后，“大家可以看到，结节显著缩小，从结果论出发，也可以证明我们前瞻性判断的正确。”

        很明显，开炮的甬江市代表也不是一个半桶水响叮当的货色，继续发炮：“一个炎性假瘤的患者，如同这一个病例，他的咳嗽咳痰症状也可以持续3月，他的ct也可以见到结节，结节也可以是不规则型，你给他行诊断性化疗，期间停用抗生素了吗？”

        “因为患者仍有症状，我们中间更换了多种抗生素，”第一个汇报病情的陈姓医生明显傻呆呆的，显然不是一个斗争高手。

        “你前面抗生素不敏感，还可能耐药，后来用对抗生素了，炎症消退，结节变少，这完全可能。”甬江代表心里笑死，好呆的人啊。

        这时候，甬江的盟友，一个嘉湖的代表也站起来声援了：“我刚才仔细看了下病情摘要，才46岁，似乎太年轻了，虽然现在恶性肿瘤发病有年轻化的趋势，但毕竟是很罕见的，对于一个罕见的稀有病人，你们没病理就敢直接上诊断性化疗，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啊。”

        甬江代表继续接话说：“肺炎多见于年轻患者，根据这个年龄，感染完全不能除外啊。”

        嘉湖代表又接着说：“我们医务人员直接面对的是患者，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下诊断，上治疗一定要慎重啊。”

        甬江代表马上跟随：“是啊，医学前辈们在我们学医之初就教导我们，想法可以大胆超前，但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所谓大胆假设，小心取证。”

        甬江嘉湖两位代表你来我往，把会场俨然变成了他们两人的相声舞台，省肿的人的头上都飘起了一朵朵黑云。

        而其他地区的代表也乐于看到省肿的人吃瘪，非常默契的选择了禁声。

        没办法，省肿的人本来想把这么一个治疗有效的病例拿出来先搏个满堂彩的，看这个情形，只好选择撤退了。一个40来岁看起来相当稳健的省肿医生站起来说：“不错不错，我们案例分析研讨会就该这样，大家各诉己见，共同提高。这个病人现在既然结节缩小，看末次ct检查结果，似乎也有了手术的可能，与其我们这样白眼睁，不如就这么过了吧，小陈，你回去后把资料理理全，联系下胸外科大夫，择期手术，看看术后的病理结果吧。”

        这样结局甬江嘉湖一派也很满意，不然每次省肿推一个案例，大家都机器人一样，“高明啊，厉害啊。”怎么行。会场的消息传出去，别人也都说省肿治疗高明啊厉害啊，那其他地方还有病人吗？现在这样，把省肿逼退，虽然也证明不了省肿诊断错误，治疗失败，但好歹有心人会有个结，省肿到底行不行啊，怎么治疗这么草率啊。

        下面又讨论了几个案例，凡是省肿的，甬江嘉湖会稽的代表就联合起来，要吗挑诊断要么挑治疗要么挑治疗结果，总之不让省肿的案例搞得行云流水般高明精巧。本来能拿在省年会来讨论的案例都是有一定复杂性的，或者治疗难度大的，不然也没什么好讨论的，在场的都是浸淫肿瘤治疗多年的高手，挑刺那当然也是相当在行。

        终于轮到许玲这个案例了。王京站起来，稳稳地，上身笔直，朗朗说道：“许玲，女，在校大学生，21岁，既往体健，否认肝炎病史，否认结核病史，否认高血压脑卒中病史，2001年11月23日因突发晕迷一次入住东江市第一医院，行ct，mri检查诊断为左颞叶脑胶质瘤，转诊于沪江市华天医院，并与同年12月3日行全麻下颞骨开窗肿瘤部分切除+减压术，术后病理左颞星形细胞型胶质瘤，后于2002年2月17日出现病情加重意识不清，家属怕意外，根据东江民俗，怕回不了家，夜间紧急转诊我院，我院行甘露醇降颅内压，及营养对症支持，不定期加用地塞米松针减轻脑水肿。我们在2月25日请华天医院复核病理，并加做免疫组化，再次确诊为左颞星形细胞型胶质瘤ii级，6月4日我们给病人尝试使用转化癌基因治疗法，72小时后，病人苏醒，6月7日急复查头颅ct示肿块基本消失。“

        “什么，肿块消失。“刚才质疑省肿的甬江市代表坐不住了，直接叫出声来，他倒不是跟东江市肿瘤医院过不去，而是过于奇怪，明显被吓到了，出于一种本能反射，直接出声。

        “是的，消失了，我们也是到了临安这边，家里通知我们，我们也是有点不敢相信，等ct片从网上传过来之后，我们集体也复核过了，大家看，这是病人6月7日的ct片。”接着又指示会场工作人员，把另一张ct影像打开，大家看，这张是患者2月25日的ct片，当时术后2个多月，残余的肿瘤细胞生长的更大了，不仅颞叶，连顶叶额叶都有所侵犯。”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奇迹啊奇迹。”

        “这怎么可能”

        “太惊奇了”

        “这不会是假造的吧。”

        “到年会来公然造假，如果被揭穿，那不是完了，戚务实不会那么傻。”

        “如果不是造假，那就是真的。”

        “不可能是真的，绝对不可能的。”

        “你到底说真的还是假的，我说作假你说不会，我说真的你又说不可能。”

        “我不知道，我，我。”

        “完了，这人傻住了。”

        会场内陷入一片巨大的混乱，比前面的发泡乱多了，前面大家还会遵守一定秩序，现在无论大会主席，还是各参会代表，全体陷入混乱。

        过了些时间，终于有些意志坚定的人醒转过来，说：“你这个没误诊吧。”

        “对，肯定误诊，”下面立即有人附和。

        戚务实冲王京点点头，王京微微一笑，“尊敬的大会主席，各位代表，我们一开始也觉得有误诊可能，可大家看，这是华天医院的病理诊断书，还复核过。”

        “不错，是华天的，华天出错不大可能，如果华天第一次出错，再次复核肯定能纠正过了，两次出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两次出错。”

        这时候，严国安严老站起来，对着话筒慢慢的吐出声音：“大家冷静下，请大家冷静下来，老朽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严老开口了，严老别说在我们南越，就算在全国，那也是响当当的，大家先别说话，听听严老怎么说。”

        姜还是老的辣，对于严老，很多人不仅是尊敬，更是崇拜，因为以前就是南越省医科大学的客座教授，在场的很多人都上过严老的课，这就是师生关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现在时代发展，没这么讲究，但尊师重教还是大家都要遵守的社会公序良俗；还有严老经常到各偏僻地区义诊，努力解除广大劳苦大众的身心痛楚，这种德艺双馨的品格自然获得大家的尊重与崇拜。在社会上，大家回去追一些所谓明星，但在象牙塔里，德艺双馨的严老才是大家心里真正的明星。

        现在严老一开口，会场里立即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待严老会提出什么问题，这个恐怖的奇迹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在等待答案。

        站在场中的王京，也被严老压制会场的声音所震惊，我，王京，一定也会成为严国安那样的人物，受万人膜拜，我的梦，会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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